华盛顿东南方向,马里兰州与华盛顿特区交界的荒芜地带。时间:upa主力攻入林肯纪念堂前约14小时。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下方蜿蜒的州际公路。这条从宾夕法尼亚州延伸而来的i-95公路支线,曾是通往首都的繁忙动脉,如今却像一条被遗弃的灰色巨蟒,寂静地躺在冬日的枯草与光秃树林之间。路面上散落着逃难者丢弃的杂物、风干的油渍和早已无法辨认的暗色污迹。
1辆车身喷涂着不起眼黑灰色哑光漆的福特全顺箱型货车,正以稳定的中等速度行驶在这条寂寥的公路上。它的外表普通,甚至有些破旧,车轮和车身上沾满泥浆,完美地融入了末世后道路上的残存车流——如果那偶尔驶过的、满载家当的皮卡或窗玻璃破碎的轿车也能被称为车流的话。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辆车的轮胎比普通货车更厚重宽大,车窗玻璃颜色深得异常,且车身似乎比标准型号更加坚固,行驶时底盘异常平稳,引擎声也被有效抑制。
车内,是另一种世界。昏暗的红色照明下,11名男女分坐两侧。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作战服,没有明显标志,但剪裁合体,面料考究,兼具防护性与灵活性。装备精简到极致却件件精良:模块化突击步枪(scar-h、hk-416变种为主)、加装消音器的手枪、多频段加密电台、微型无人机控制终端、以及各种李·史密斯这样的战地记者绝不可能认全的尖端观测和破拆设备。空气里弥漫着武器保养油、电子设备冷却剂和一种高度专注带来的紧绷气息,取代了普通军车的汗臭和烟草味。
驾驶座上的科特,30出头,剃着极短的平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扫描着前方道路和两侧稀疏的林地。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敲,那是长期特种作战生涯养成的、缓解长时间潜伏行进压力的小习惯。副驾驶坐着的是队长,代号“黑卡蒂”。她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亚麻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紧绷的发髻,露出一张线条清晰、缺乏多余表情的脸。她的眼神比科特更冷,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冰泉,此刻正凝视着膝盖上摊开的加固型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卫星地图、实时信号情报汇总以及任务时间轴。
“前方了公里,老收费站遗址,红外信号斑驳,有热源,非固定!” 黑卡蒂的声音平稳,音调不高,却能让车舱内每一个队员听得清清楚楚,像冰冷的金属片划过空气。“数量约12到15,轻型车辆热特征,3辆,疑似悍马变种!无重装备信号!”
“马润(海军陆战队)的哨卡?” 后排一个正在检查夜视仪的队员,代号“墓碑”,低声问。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德克萨斯州的口音。
“大概率是!” 科特接过话头,目光没有离开路面,“那帮死脑筋,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找地方站岗放哨。看热源分布,不像严密设伏,更像临时检查点或者前出巡逻队休整。”
黑卡蒂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放大。“2个主要热源集群,分别在最前方的悍马旁和中间那辆有方舱结构的车辆(医疗悍马)附近!外围有零星游动哨!没有探测到提前布设的爆炸物或重型反装甲武器信号!威胁等级:低至中,但接触会暴露!”
“绕行?” 另1个队员问,手里把玩着一把极端锋利的全黑格斗刀。
黑卡蒂沉默了2秒,看了看任务时间轴上方闪烁的红色倒数计时。“时间不够!绕行方案需多耗费至少47分钟,且无法评估备用路线状况!原路线是最优解!”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车厢内每一张脸,“执行b预案:非致命接触通过!科特,你主动交涉!‘墓碑’、‘幽灵’,保持警戒,如交涉失败,优先清除重火力点和指挥节点!行动原则:快速、寂静、必要时致命!我们有12秒窗口决定升级冲突!”
“明白。” 低沉的回应在车厢内响起,伴随着最后一声武器保险被检查的轻微“咔嗒”声。
货车减速,驶近废弃的收费站。那里果然停着3辆悍马:2辆是标准的m1151运兵型,车顶武器站的m2hb重机枪罩着帆布枪衣;另1辆是加高顶棚的m997悍马救护车(医疗悍马)变种,侧面有褪色的红十字标志。大约1个加强班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散布在车辆周围,有的靠在车轮边抽烟,有的蹲在地上研究地图,还有2个戴着mich头盔的士兵持枪站在路障(几个破烂路锥和一段铁丝网)后,警惕地望着来车。他们穿着标准陆战队数码沙漠迷彩,但装备看起来并不齐整,有些人甚至穿着混杂的防弹背心,透着一股疲惫和补给不畅的气息。
科特将货车稳稳停在路障前十米处。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种职业猎手的锐利瞬间被一种略显疲惫、带着点官僚气息的圆滑所取代。他独自推开车门下车,高举双手,脸上挤出笑容,朝路障走去。
“嘿!兄弟们,放松!自己人!” 科特喊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放松和一点长途跋涉后的沙哑。
2名守路障的陆战队士兵,都是年轻面孔,紧张地用m4a1卡宾枪和m16a4步枪指着他。“停下!表明身份!” 其中1个下士喊道,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
“国防部特别调查处的……” 科特边走边说,手慢慢伸向胸口内袋,掏出一个黑色皮质证件夹,翻开,亮出里面一张带有国防部徽章和复杂水印的id卡,照片是他的,但名字和部门都是精心伪造的。“奉命前往华盛顿增援!路上可真不太平!”
下士疑惑地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货车,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按着耳机低声汇报。几秒钟后,他示意科特:“跟我来,士官长要见你!”
科特朝货车方向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跟着下士走向停在中间的那辆医疗悍马。车旁,1个40岁左右、面孔粗糙如皮革的士官长正和几个士兵围着一张摊在引擎盖上的地图争论着什么。士官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但依然锐利的眼睛打量着科特。
科特再次出示证件,重复了说辞。士官长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又抬头审视科特,目光在他作战服(虽然外面罩了件普通的沙漠色战术背心)和作战靴上停留了片刻……
“国防部特别调查处?” 士官长的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我们没接到任何通知。五角大楼现在连自己那摊子事都理不清,还能派你们出来?” 他眼神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特殊时期,特殊渠道,士官长。” 科特笑容不变,压低声音,“有些事不方便在电台里讲……我们有紧急情报和物资需要送达白宫地堡……时间紧迫。” 他故意露出一丝焦灼。
士官长不为所动,他把证件扔回给科特,摇了摇头,语气强硬:“没有正式命令,没有确认代码,我不能放任何不明身份的单位过去。尤其是现在!请你们调头离开,或者在此等待,等我向仍在运作的指挥节点核实——如果还能找到的话!” 他手扶上了腰间手枪套。“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气氛瞬间绷紧。士官长身边的几名士兵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科特眼角的余光看到,货车副驾驶的车窗无声降下了一条缝。
就在士官长作势要挥手让士兵控制科特的瞬间——
黑卡蒂冰冷的声音通过科特耳道内隐藏的微型骨传导耳机响起,只有一个词:“执行……”
科特脸上所有伪装的圆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如同捕食前的毒蛇。他几乎在听到命令的同时就动了!不是后退,而是向前猛跨一步,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士官长,而是精准地拍在医疗悍马敞开的车门框上一个不起眼的绿色小盒子上——那是车载通讯系统的外接模块。
与此同时。
“咻——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枪响。站在第1辆运兵悍马车顶,正掀开m2hb机枪帆布枪衣准备警戒的机枪手,头盔侧面突然爆开一团红白混合物,身体软软地瘫倒。几乎同一瞬间,第2辆悍马车顶的副射手也以同样的方式被无声击毙。2挺可能对货车构成最大威胁的重机枪,在还未发言前就已哑火。
枪声来自货车方向,但并非来自车窗。是“墓碑”和“幽灵”,不知何时已利用车身和阴影的掩护悄然潜出,使用加装高效消音器的m110a1精确射手步枪,在两百米外完成了这致命一击。
医疗悍马旁的士官长和他的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半秒。就这半秒,决定了生死。
科特在拍掉通讯模块的瞬间,右手已从冲锋衣下抽出1把加装消音器的glock 19手枪。“噗噗噗!” 极快的3连射,子弹精准地钻进士官长的眉心、咽喉和心脏。士官长脸上的惊愕凝固,向后栽倒。
“敌袭——!” 1名反应较快的陆战队士兵刚刚吼出半句,就被从货车两侧突然爆发的交叉火力吞噬。
“哒哒哒哒——噗噗噗——”
hk-416和scar-h步枪射出的5.56mm和7.62mm子弹,在高效消音器的抑制下声音沉闷如重锤击打湿棉被,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致命效率。黑卡蒂和其他队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货车周围或车顶,射击姿势稳定得可怕,每1次短点射都至少有1名陆战队士兵倒下。他们优先照顾那些正在举枪或试图寻找掩体的目标,对于惊呆或试图逃跑的则暂时放过。
战斗,如果这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在七秒钟内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态势。陆战队士兵被这专业、冷酷、配合无间的突袭彻底打懵。他们缺乏重火力,缺乏有效掩体,更缺乏应对这种级别特种突袭的准备和训练。
1个躲到悍马车轮后的年轻陆战队员试图举枪还击,刚露出半个头,就被不知从哪个角度射来的子弹掀开了天灵盖。另1个冲向驾驶室似乎想操作车载电台的士兵,被科特近距离一枪击中后颈,扑倒在车门上。
12秒。从第1声精确射手步枪响到最后1个试图抵抗的陆战队员倒地,仅仅12秒。公路上只剩下引擎空转的嗡嗡声、伤员垂死的呻吟、和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黑卡蒂站在原地,手中的hk-416枪口还飘散着淡淡青烟。她冷漠的目光扫过战场,确认威胁解除。“检查车辆,补充必要燃料和弹药!收集所有地图、日志、通讯代码!‘墓碑’,处理伤员!”
“处理”一词,在这里意味着毫不留情的补枪。轻微的“噗噗”声再次响起,那些呻吟声逐一消失。
科特走到士官长的尸体旁,蹲下,从他脖子上扯下一串身份牌,看了一眼,塞进口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像是冰层下的暗流。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住了,兄弟……这条路上的所有人,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队员们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命令。他们从悍马上抽取了部分柴油,拿走了一些单兵口粮、电池和医疗包,重点搜查了医疗悍马,带走了1个可能含有部署图的战术平板和几本日志。整个过程不超过3分钟。
“清理完毕!无追踪风险!” “幽灵”汇报,他刚刚在远处设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装置。
黑卡蒂点头,率先走向货车。“上车!我们耽误了4分20秒!需要在下一个节点前追回来!”
福特全顺再次启动,平稳地驶过布满尸体的路障,碾过滴落路面的粘稠血液,向着前方更加浓重的暮色和华盛顿特区依稀可辨的、被火光映红的天空驶去。车厢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声响和队员们调整呼吸的声音。刚刚的短暂交火,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是途中一次微不足道的车辆故障检修。
车窗外,废弃的收费站和那3辆冒着青烟、旁边倒伏着昔日同袍尸体的悍马,迅速缩小,最终消失在后视镜的黑暗里。这条通往权力核心的血色道路上,又增添了一笔无人知晓的、发生在主旋律之外的残忍注脚。而“深渊”特遣队,这柄锋利而隐秘的尖刀,继续向着它最终的目标——白宫,以及里面那个或许还在发表胜利演说的老人——无声刺去。时间,正在滴答作响地走向那个最终的碰撞时刻……
——
华盛顿特区,联邦紧急措施署(fema)所在的街区,曾是应对国家危机的神经中枢之一。如今,这座现代主义风格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连同其周边纵横的街道,变成了吞噬生命的冰冷绞肉机。
时间线与upa主力沿宾夕法尼亚大街推进、林肯纪念堂激战几乎同步,但战场更加狭窄、混乱。fema侧门外是一个四向交叉路口,此刻被混凝土路障、扭曲的防爆墙、燃烧的汽车残骸和倾覆的市政卡车堵塞得只剩狭窄通道。路口中央,1个普通步兵班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在1位年轻中士的指挥下,正进行着近乎绝望的防御。
他们装备混杂但火力配置尚存章法:大部分士兵使用老旧的m16a4步枪,部分进行了改装,加装了acog瞄准镜或前握把;1挺m240b通用机枪架设在路口西北角1个用沙袋和办公桌加固的掩体后,枪口指向南面upa进攻的主要来向;最致命的威胁藏在东南角1辆侧翻的邮政车后面——1名陆战队员肩扛1具smaw-d 84mm一次性火箭筒,紧张地等待着有价值的目标出现。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疲惫、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军服沾满污垢和汗渍,眼白布满血丝。通讯基本靠喊,因为他们携带的单兵电台早在几天前就因电池耗尽或干扰而成了废铁。
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约2个排的upa突击步兵。这些士兵穿着较新的城市数码迷彩,装备更加统一:以加装m320榴弹发射器的m4a1卡宾枪为主,穿插着射程更远的m7战斗步枪,2挺m249轻机枪提供持续压制火力。他们利用街边的店铺门廊、倒塌的广告牌、地下车库入口作为掩体,步步为营,与陆战队展开残酷的对射。
“保持火力!别让他们靠近路口!” 陆战队的中士嘶吼着,手里的m16a4打出一个短点射,子弹在街对面咖啡馆的砖墙上溅起一串火星。“火箭筒!盯紧东面那条巷子!可能会有装甲车!”
战斗已持续近20分钟,成了消耗意志和弹药的烂仗。upa步兵虽然人数和装备占优,但在狭窄街巷和陆战队交叉火力的阻击下进展缓慢,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陆战队一方,m240b的副射手刚刚被upa的精准射手打穿了肩膀,惨叫被淹没在枪声中;1名步枪手在探头射击时被榴弹破片削掉了半边脸颊,倒在血泊里抽搐。
“我们需要支援!弹药快见底了!” 1名躲在邮筒后的陆战队员朝中士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中士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更换弹匣。他知道不会有支援了。所有能动的部队都被抽调到白宫、国会山那几个核心要点去了。这里,他们是被遗忘的钉子,唯一的任务就是钉死,直到被拔掉。
就在upa突击步兵又一次试探性进攻被m240b的火舌逼退,战场陷入短暂僵持时,一种低沉、沉重、碾压一切的声音从南面传来,迅速盖过了步枪的交响。
那是柴油引擎的咆哮和履带碾压碎石的铿锵。
“坦克!” 路口东南角,那名扛着smaw-d的陆战队员第1个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的声音变了调。
只见南面街道尽头,1个钢铁巨兽的轮廓撞开弥漫的硝烟,出现在视野中。棱角分明的炮塔,修长的125mm滑膛炮管低垂,厚重的城市战附加装甲上挂满碎布和泥浆——是1辆upa的m1a4“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它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巨象,毫不费力地推开挡路的废弃车辆,沉重的履带将柏油路面犁出深深的沟痕。在它侧后方,2辆体型稍小但同样致命的xm30步兵战车如同护卫的鬣狗,利用坦克制造的掩蔽和恐慌,快速跟进……
坦克车长的声音透过外部扬声器传出,冰冷、机械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是‘公牛1号’!我在你们6点钟方向!坦克进场,消灭敌方步兵!”
话音未落,m1a4的炮口火光一闪。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1枚125mm高爆弹(heat-mp)脱膛而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掠过短短200m的距离,精准地砸在路口西北角那个m240b机枪掩体上!
没有电影里慢镜头的爆炸。只有瞬间的、绝对的毁灭。沙袋、办公桌碎片、混凝土块、人体残骸以及那挺刚刚还在咆哮的m240b,被狂暴的冲击波和预制破片撕碎、抛起,混合成一团夹杂着火焰和黑烟的死亡云团,向四周急剧膨胀。炽热的气浪席卷半个路口,灼人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硝烟和烤肉般的焦臭。
机枪掩体连同里面的3名陆战队士兵,瞬间消失了,原地只留下1个冒着青烟的凹坑和四处散落的、难以辨认的焦黑碎片。
几乎在炮弹爆炸的同时,2辆xm30步兵战车顶置使用30mm独头弹的自动机关炮也嘶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