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当年怀我的时候,也闻不得油烟味吗?
秦母的珍珠耳钉晃了一下。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苏朋的膝盖重重磕在茶几上,打翻了秦母刚倒的茶。
我要当...他的声音变了调,我们是不是要...
秦楠抓起车钥匙:先去医院确认。
等等。秦母突然拦住他们,从包里取出个丝绒盒子,带上这个。
盒子里是那对珍珠耳钉,秦母戴了二十年的嫁妆。她亲手为秦楠戴上,手指罕见地颤抖:你爸要是知道...这句话没能说完。
去医院的车上,苏朋每五分钟就看一次后视镜,仿佛担心幸福会突然消失。秦楠握着父亲的老日记本,封皮下有处凸起。她小心拆开隐藏夹层,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站在樱花树下,小腹微隆,父亲的手温柔地覆在上面。照片背面写着:小敏和宝贝的第一张合影,1993年春。
看路。秦楠轻声提醒,苏朋这才发现差点闯了红灯。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掌心潮湿滚烫。阳光透过天窗洒下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当检验师微笑着说出时,苏朋的眼泪砸在消毒水味的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小圆点。秦楠数着那些圆点,直到被拥入一个颤抖的怀抱。
相册最后一页...苏朋在她耳边哽咽,现在能填上了。
回程时他们绕道去了父亲墓前。秦楠把超声波照片放在墓碑上,苏朋则摆了个微缩木雕——两只大鸟护着巢中的雏鸟,粗糙却生动。
你什么时候刻的?
今早。苏朋不好意思地承认,本来想当周年礼物的第二部分...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回到书店。秦母居然还在,正在厨房熬汤,香气弥漫整个一楼。看到两人进门,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多摆了两副碗筷。
三楼...苏朋突然想起什么,还没装修完。
儿童区可以等等。秦母盛着汤,先把结婚证办了。
这个直接了当的建议让苏朋呛住了。秦楠拍着他的背,突然发现母亲眼角有未擦净的泪痕。窗台上,父亲的老相机静静躺着,镜头盖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仿佛随时准备记录这一刻。
晚饭后,苏朋神秘兮兮地拉着秦楠上三楼。工作间的地板已经擦干净,空相册摊开在最后一页,旁边放着台即拍即印的相机。
补上今天的。他调整镜头,未来从此刻开始。
秦楠站在窗前,夕阳为她镀上金边。当快门声响起时,她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母亲也这样站着,腹中孕育着未知的生命,而父亲透过取景框,记录下爱的延续。
照片缓缓吐出,影像逐渐清晰:秦楠手抚小腹,苏朋从背后环住她,两人无名指上的银戒在夕照下闪闪发亮——那是用父亲留下的老银币改的,秦母晚饭前突然拿出来的。
等等,秦楠突然发现异常,你什么时候...
阿姨给我的。苏朋亲吻她戴戒指的手指,迟早要用
相册最后一页终于完整。秦楠小心贴上新鲜出炉的照片,在下方写道:2023年6月17日,我们成为了我们仨。
夜深了,月光透过纱帘,在相册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楼下传来秦母收拾餐具的轻响,偶尔夹杂着几声轻哼——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老歌。苏朋的手轻轻覆在秦楠平坦的腹部,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像一个小小的承诺。
在这个普通的、特别的周年庆夜里,时间仿佛折叠在一起。父亲的相机,母亲的珍珠,未出世的孩子,以及那本写满回忆与未来的相册,所有碎片拼合成完整的圆,如同月光永恒地圆满缺蚀,又永远崭新如初。
晨吐的眩晕感像潮水般第五次袭来时,秦楠正跪在三楼未完工的地板上。她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勉强压住喉间的酸涩。身旁的柠檬水已经见底,苏朋昨晚切的姜片在玻璃杯底泛着苍白的黄色。
又难受了?
欧阳筱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高跟鞋踩在裸露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西装,怀里抱着个纸箱,香水味混着晨风飘过来,让秦楠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姜片没用。秦楠虚弱地指了指喉咙,现在连薄荷糖都...
试试这个。欧阳筱从纸箱里掏出个陶瓷罐,我妈的秘方,酸梅膏。
秦楠小心拧开盖子,浓郁的酸味立刻钻入鼻腔。奇迹般地,那股翻腾的恶心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她贪婪地舔了口勺子上黑漆漆的膏体,酸甜交织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慢点吃,欧阳筱在她身边蹲下,西装裤绷在膝盖处,这东西后劲足。
阳光透过三楼未安装窗帘的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秦楠的轮廓比三个月前丰满了一些,尤其是小腹处微妙的弧度。欧阳筱的目光在那里停留片刻,突然从纸箱里又取出个东西。
给你的。
那是个微型防尘面具,滤芯处缝着层淡蓝色纱布,侧面绣着只展翅的小鸟。
湘儿做的。欧阳筱帮秦楠戴上,她说装修粉尘对胎儿不好。
秦楠的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自从怀孕的消息在闺蜜圈传开,张湘儿送来的手工礼物已经堆满了半个衣柜——从防辐射围裙到可以调节腰围的孕妇裤,每件都标着楠楠专属。
箱子里还有什么?秦楠好奇地探头。
欧阳筱神秘一笑,取出叠文件:我做的市场调研。附近五公里内有幼儿园十二所,其中双语制三家,最贵的这家...她指着某页上的照片,园长是我大学室友的姑姑。
秦楠的鼻子突然发酸。这个曾经最反对她恋爱脑的闺蜜,现在正认真地帮她规划未来。欧阳筱假装没看见她发红的眼眶,继续翻着文件:还有这个产后修复中心...
欧阳,秦楠轻声打断,你和周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