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她捂住嘴,冲进狭小逼仄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管。她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剧烈地喘息,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
是一种更深切的、近乎绝望的自我厌恶。
她扶着洗手池边缘,颤抖着站起身。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眼神里写满了惊惶与破碎。这个狼狈不堪、陷入丑闻泥潭的女人,真的是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纯净得不染尘埃的吉赛尔吗?
真的是那个曾经发誓,宁可折断双腿,也绝不要玷污舞蹈、玷污自己的于倩倩吗?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关越焦急的喊声:“倩倩!于倩倩!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她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敲门声停了停,接着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关越有她公寓的备用钥匙。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冲进来,带着清晨室外的凉气。关越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洗手间地板上、失魂落魄的她,以及她手里依旧紧紧攥着的、屏幕尚未熄灭的手机。
他的眉头紧紧拧起,几步跨过来,蹲下身,声音沉痛而压抑:“你都看到了?”
于倩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没有焦点。
关越夺过她的手机,快速扫了几眼屏幕,脸色愈发难看。他扔掉手机,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说话!于倩倩!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徐晨那个混蛋!他……”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她的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看到她眼睛里那片死寂的灰败。那不是被吓坏的表情,那是……彻底的心死。
关越的心猛地一揪,所有斥责的话瞬间蒸发。他放缓了力道,声音沙哑下来:“倩倩……”
她猛地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因为虚弱和情绪激动而晃了一下。关越立刻伸手去扶,却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决绝的崩溃,“我脏……关越,我脏……”
她踉跄着退后两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下去,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
“我不是小三……”她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我不做小三……我不做……”
声音很低,却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关越站在原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脆弱身影,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想把她拉起来,想告诉她一切都会解决,想去找徐晨那个混蛋狠狠揍他一顿,想堵上所有传播流言的嘴。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地站着,成了这片狼藉废墟里,唯一一道沉默而坚硬的背景。
于倩倩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窗外,城市彻底苏醒了。车流声、人声、各种嘈杂的声响汇聚成巨大的声浪,汹涌而来,无情地拍打着这间寂静的公寓。
她的世界,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不堪的方式,彻底倾覆。
而她知道,能把她从这片泥泞里捞起来的人,只有她自己。
“我不做小三。”
这一次,她抬起头,看着关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火光。
那是一个誓言。对她自己。
“我不做小三。”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于倩倩空旷的公寓里激起微弱的回响,旋即被窗外愈发喧嚣的城市噪音吞没。
关越凝视着她。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一种绝境中生出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熟悉这种眼神,在排练厅她一次次挑战人类肢体极限时,在演出前紧张到呕吐却依旧昂头上场时,他都见过。但这决绝此刻指向的,是一场更为残酷的战争。
他没再试图靠近,只是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于倩倩的指尖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大脑一片混乱,视频里那个模糊的触碰、林洁冰冷的警告、无数条恶毒的讯息还在颅内反复轰炸。她能怎么做?站出来声嘶力竭地否认?证据确凿的视频面前,任何辩解都苍白得像笑话。去找徐晨?让他出面澄清?想到他可能出现的反应——或许是安抚,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权衡利弊后的沉默——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立刻拨打徐晨的电话去质问。害怕听到什么?又或者,害怕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