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具杀伤力。于倩倩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知道了答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甘心,非要亲耳听到这残忍的沉默。
“……倩倩,”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充满了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我们现在不适合讨论这个。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林洁她……情绪也很不稳定。你懂事一点,好吗?”
懂事一点。
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了她最后的心防。
她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冰。眼泪消失了,颤抖停止了。她甚至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徐晨,”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那天在餐厅外面,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对吗?”
“我……”他语塞了,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回答我。”她逼问,不留一丝余地。
“……情况变了,倩倩。”他避重就轻,语气变得生硬,“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以后再说。”
以后?没有以后了。
于倩倩轻轻地、几乎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她说。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砸碎了她过去所有虚幻的憧憬。
“倩倩……”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或许是出于一丝残存的愧疚,或许只是想确保她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但她没有给他机会。
“徐总,”她用了最疏离的称呼,声音平静无波,“打扰了。祝您和您的家人,一切安好。”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她只是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冰冷破败的房间中央,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灰蓝色的光逐渐染上晨曦的金边。
那个曾经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患得患失、让她不惜蒙蔽自己也要抓住的男人,最后留给她的,只是一句“懂事一点”和一场冰冷的沉默。
也好。
彻底死心,才能彻底重生。
她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动作缓慢而坚定。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但同时,又有一种扭曲的轻松感。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似乎被挪开了,虽然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坑洞,但至少,呼吸顺畅了。
她走到那把杆前,手指再次握住粗糙的木杆。脚趾的伤口还在痛,身体的疲惫依旧沉重。
但她开始热身。动作缓慢,却无比专注。
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的女人,也默默地看着她。
天,完全亮了。
晨曦的金边彻底驱散了房间里的灰蓝,将于倩倩的身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细长。脚趾的刺痛在热身的拉伸中逐渐化为一种有节奏的背景音,与呼吸同步。她不再试图驱散脑海里的杂念,而是学着与它们共存——徐晨冰冷的沉默,林洁的警告,网络上扭曲的嘴脸——它们像盘旋的乌鸦,而她则是下方专注舞动的独行者。她将那些尖锐的情绪,一点点碾磨,填入每一个动作的力量里。
蓝牙音箱里流淌出的不再是《吉赛尔》的旋律,而是一首节奏更鲜明、甚至带着些许工业冷硬感的现代乐。她需要打破,打破固有的模式,打破那种哀怨自怜的情绪。她的舞蹈不再是讲述一个被欺骗的少女幽灵的故事,而是在演绎一种剥离、一种淬炼、一种于废墟中重建的倔强。动作幅度更大,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美感,砸在地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汗水很快再次浸透她的练功服,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她不停歇,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又像一个在与无形对手搏斗的战士。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扭曲,破碎,却充满了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接近中午时,敲门声响起。不是急促的拍打,而是两下谨慎的、间隔均匀的轻叩。
于倩倩的动作猛地顿住,呼吸急促,警惕地看向门口。会是谁?记者?团里来找麻烦的人?还是……徐晨?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她掐灭。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踮着脚,无声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
是关越。他手里提着几个大大的环保纸袋,站在门外,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但眼神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询。
她松了口气,拉开插销,打开门。
“给你带了点东西。”他走进来,将纸袋放在相对干净些的垫子上。食物的香气立刻从其中一个袋子里飘散出来,是热腾腾的、让人心安的家常菜味道。其他袋子里装着新的地胶片(更厚实柔软)、几大瓶矿泉水、一个简易的小药箱(比之前的更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崭新的、音质明显好很多的便携蓝牙音箱。
“你……”于倩倩看着这些东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周到细致,让她那份不愿亏欠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顺路。”他打断她,依旧是那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目光却快速扫过她汗湿的额头和明显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最后落在她贴着胶布的脚趾上,“脚怎么样?”
“没事了。”她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关越没再追问,只是打开食物袋子:“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