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团里,小雨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和欲言又止:“就……就那样吧。《吉赛尔》排练很紧张,苏桐姐她……很投入。张导要求很严……大家……大家都不敢多说话……”
不敢多说话。于倩倩明白了。她的名字,在团里已经成了一个禁忌。
“对了,”小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飞快地塞进于倩倩手里,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一样,“这个……是有人让我偷偷带给你的。你……你自己看。我……我得走了,出来太久不好!”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又像是害怕极了,不等于倩倩回应,就匆匆拉开门,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于倩倩握着那张还带着小雨体温的纸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纸条?
她走到窗边,看着小雨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才缓缓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没有任何落款:
“想知道谁把你试镜失败的录像交给徐太的吗?”
那张小小的纸条,在于倩倩指尖仿佛有千斤重,又似一块烧红的炭,灼得她皮肉生疼。
“想知道谁把你试镜失败的录像交给徐太的吗?”
宋体字冰冷而工整,像机器打印出的判决书。试镜失败的录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至少一年半了。她竞争一个国际联合制作舞剧的重要角色,最终铩羽而归。那次失败对她打击巨大,她将自己关在练功房疯狂练习了整整一周,甚至不愿见人。那段记录了她失误、摔倒、最终评委摇头的狼狈录像,她以为早已随着时间被遗忘,竟被人特意翻检出来,还交给了林洁?
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在她甚至还未与徐晨有深入交集之时,就已经开始默默收集她的“黑料”,并在关键时刻献给林洁,作为佐证她“不堪”、“配不上”的筹码?
这比苏桐的背叛更让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仿佛黑暗中一直有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对她吐出了信子。
纸条没有落款。是谁让小雨送来的?是那个给她黑色手机的匿名者吗?还是另一股力量?小雨显然只是被利用的传递工具,对此一无所知。
关越知道这张纸条吗?他让小雨来,真的只是送饭和单纯的探望?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收紧,几乎让她窒息。她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迷宫,每一条看似是出路的方向,都可能隐藏着更致命的陷阱。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愤怒和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但她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被情绪吞噬的时候。
她需要理清头绪。从最初的视频爆发,到苏桐的音频,再到徐晨和李助理的警告,废钢厂的“祭礼”,以及现在这张纸条……所有这些事件背后,似乎都若隐若现地晃动着一个以上的影子。
林洁?她是最终的受益者和裁决者,但似乎更习惯于冷眼旁观和最后出手,不太像会亲自操作这些琐碎细节的人。
徐晨?他虚伪自私,但目的似乎是享受掌控和偷情的刺激,而非彻底毁灭她。
苏桐?她嫉妒狠毒,有能力也有动机做大部分事,但一年半前就开始收集失败录像?那时的她,有这样的心机和远见吗?而且,她似乎更倾向于借助林洁和徐晨的力量,而非自己亲自冒险与匿名者这类危险角色打交道。
还有关越。他一次次出现,提供帮助,却又与徐晨那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身上迷雾重重。
以及最神秘的——那个给她黑色手机和邮箱信息的匿名者“s”。他(她)似乎洞悉一切,却选择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将碎片抛给她。目的何在?
于倩倩走到那面破碎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神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醒锐利的自己。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别人投喂信息,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她必须主动出击。而目前所有线索中,最可能找到突破口的,反而是那个最张扬、最沉浸在胜利喜悦中,也可能因此最容易露出破绽的人——苏桐。
《吉赛尔》的带妆彩排,就在今天下午。
一个计划在于倩倩心中迅速成形。危险,但值得一试。
她打开那个藏着“暗夜之金”的信封,抽出几张钞票。然后,她开始仔细地处理脚上的伤口,清洗,上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动作冷静得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身体。
她从背包里找出之前为了偶尔参加活动而准备的一顶栗棕色假发和一副黑框平光眼镜。对着镜子,她将长发仔细塞进发网,戴上假发,调整好刘海,架起眼镜。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陌生起来,少了几分舞者的锐利,多了几分学生的青涩和普通。
她换上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装,将旧手机和一点现金放进兜里。那个黑色手机和剩下的钱,则被重新藏回垫子深处。
她需要一套混进剧院的衣服。最好是后勤或清洁人员的工装。
再次下楼时,她刻意避开了可能有关越车辆的方向,绕了一段路,才打车前往城西的一个大型服装批发市场。
在市场角落一家卖各种二手工装的店铺里,她花很少的钱买了一套深蓝色的清洁工制服和一顶配套的帽子。衣服有些肥大,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正好完美地掩盖了她的身形。
等她赶到艺术中心时,已是下午两点。《吉赛尔》的带妆彩排应该已经开始了。侧门和后门果然都加强了安保,有生面孔的保安值守,显然是为了防止媒体和她这个“麻烦人物”混入。
于倩倩压低了帽檐,抱着一个从批发市场顺手买来的廉价拖把和水桶,绕到了后勤物资通道入口。这里进出的人员杂乱,管理相对松懈。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周围清洁工疲惫麻木的神情,低着头,混在一群刚换班出来的后勤人员中间,逆着人流,竟然顺利地溜了进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通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洗涤剂的味道。她根据记忆,快速走向通往后台区域的岔路。
越靠近后台,熟悉的松香味、化妆品和汗水混合的气息越发浓郁。隐约能听到从前台传来交响乐团的演奏声,以及舞蹈总监通过麦克风偶尔传来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