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倩倩冷冷地看着他丑态百出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厌恶。这就是那个曾经她尊敬的老师。
关越抬手,制止了张导的哭诉,目光看向王董:“王叔,您看?”
王董脸色铁青,挥了挥手:“够了!公司的声誉不容玷污!张导,你自己向董事会提交辞呈吧。至于后续……法务部会跟进。”
一锤定音。张导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沙发上。
关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王叔处理公务了。”他转向于倩倩,语气瞬间变得柔和了些许,“我们走。”
于倩倩跟着他起身,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控诉和证明。
走出会议室,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合拢,将身后那一切肮脏与算计隔绝,于倩倩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竟已被冷汗湿透。
关越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于倩倩没有接,她抬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激。他不仅为她洗刷了冤屈,更用如此雷霆手段,为她讨回了公道,甚至撼动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声音微颤地问,“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电梯缓缓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声音。
关越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他才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而复杂的情愫。
“因为,”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从那个露台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光,被这些人……弄脏。”
电梯平稳下行,金属箱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余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关越那句话,低沉而清晰,像投入深井的石子,在于倩倩心底激起层层叠叠、汹涌不休的涟漪。
“从那个露台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光,被这些人……弄脏。”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深邃眼底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痛惜,有不容置疑的决心,还有一种……被小心翼翼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情感。
于倩倩怔怔地回望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失重般的悸动和酸软。所有疑问、所有猜测,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原来那沉默的守护、那不计代价的相助,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份深沉而笨拙的初心。
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算计,仅仅是因为,他见过她眼里的光,并决心守护它。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上眼眶,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或绝望,而是一种被深深撼动的暖流。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梯“叮”一声轻响,抵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外面大厅的光线和人声涌了进来。
关越率先移开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峻神色,仿佛刚才那句近乎告白的话只是她的幻觉。他侧身,示意她先走:“走吧。”
于倩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低着头,快步走出电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楼,坐进车里。
回程的路上,车内一片沉寂。于倩倩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跳依旧很快。关越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在电梯里那个泄露了真实情绪的人不是他。
但这种沉默,不再令人不安。于倩倩的心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情绪填充着,那里面有震惊,有感激,有无法言喻的触动,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欢喜。
他守护的,不仅仅是她的清白和梦想,还有他最初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点“光”。
车子再次在那栋旧楼下停稳。
“这几天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关越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张导的事,会有一个了结。剧团那边,很快会有新的消息。”
于倩倩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轻声道:“谢谢。”这两个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却又包含了千言万语。
关越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上去吧。”
于倩倩推门下车。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车窗降下,关越看着她,忽然道:“那件外套,先放你那儿。”
于倩倩的脸微微一热,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回到排练室,关越的外套依旧叠放在床头。于倩倩走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柔软的布料,心绪难平。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快节奏的电影,高潮迭起,而关越最后那句话,则是电影结束时最令人回味悠长的镜头。
她真的可以相信吗?相信这份沉默而沉重的深情?
接下来的两天,外界风云变幻。张导正式向剧团提交辞呈的消息被低调公布,官方措辞是“因个人原因”。虽然细节未明,但结合此前于倩倩那震撼人心的舞蹈视频,圈内圈外早已猜测纷纷,舆论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要求剧团给于倩倩一个公道。
果然,第三天上午,于倩倩接到了剧团新任临时负责人(王董介入后指派)亲自打来的电话。态度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歉意,明确表示此前解除合同的决议是在信息不全面的情况下做出的,现已撤销。诚挚邀请她回归剧团,《吉赛尔》首席的位置依旧为她保留,并承诺将对此前事件进行内部彻查,杜绝类似情况。
听着对方谦逊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于倩倩的心情异常平静。曾经视若生命的机会失而复得,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经历了这么多,她看清了很多东西。这个舞台依旧有吸引力,但已不再是唯一。
她没有立刻答应,只表示需要时间考虑。
挂断电话,她看着这间破败却给予她最后庇护的排练室,看着那面映照过她绝望、挣扎和重生的破碎镜子,心中有了决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关越的电话。
“剧团让我回去。”她直接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关越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想?”
“我不想回去了。”于倩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而且……我想跳点不一样的。”
比如,“经纪人”曾经提议过的,那些更原始、更自由、更能表达她自己的舞蹈。这个念头在见识过关越为她打造的“废墟舞台”后,变得越发清晰。
关越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的支持总是这样,毫不犹豫,不问缘由。
“但是,”于倩倩顿了顿,手指蜷缩起来,鼓足勇气道,“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
“我想见徐晨。”于倩倩清晰地说出这个名字,心中已无波澜,只有一种要做个彻底了断的决绝,“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他说清楚。”
电话那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于倩倩以为信号中断了。
“……一定要见?”关越的声音终于传来,听不出情绪,但似乎比平时更加低沉。
“一定要见。”于倩倩语气坚决,“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句号。结束了这个句号,我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又是一阵沉默。
“好。”关越最终答应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来安排。他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国。”
他什么都知道。于倩倩心想。她挂了电话,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天色阴沉。关越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于倩倩坐进副驾,她依旧穿着简单,却收拾得干净利落,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哪里见?”她问。
“机场。”关越目视前方,声音平淡,“贵宾休息室。林洁不会在场。”
于倩倩点了点头。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车子一路疾驰,开往机场。两人一路无话,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气氛在车内弥漫。
到达机场,关越带着她,通过特殊通道,直接进入一间私密的贵宾休息室。
“他在里面。”关越在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她,“我就在外面。”
于倩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徐晨果然在里面。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看起来有些疲惫,正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看到于倩倩的瞬间,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被一种复杂的、混合了尴尬、警惕和一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神情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