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像四根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扎进林泠的瞳孔。轻描淡写地将昨晚那极具侵入性和侮辱性的一幕,定义为“临时有事沟通”,然后用一句看似礼貌实则居高临下的“请别误会”,将她所有的痛苦、愤怒和合理的质疑,都轻而易举地归结为源于她自身的“误会”。这种处理方式,这种逻辑,与陈煜那句“你情绪不稳定”何其相似!他们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体系,同一种防御策略——否定你的真实感受,扭曲你的认知,将问题的根源牢牢钉在你的身上,从而维护他们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正常”世界!
一直被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烧毁了林泠所有的理智、恐惧和犹豫。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当成透明人、被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笔筒,笔哗啦啦散落一地,但她浑然不觉。她在空荡而冰冷的客厅里来回疾走,像一头被囚禁已久、终于挣脱牢笼却发现自己身处更广阔绝望中的困兽,胸腔里堵着的那团火无处发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需要声音,需要碰撞,需要一场真正的、哪怕头破血流的对峙!
她直接拨通了陈煜的电话号码。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决绝。电话接通前的长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这通电话又会像之前许多次那样,沉入无人接听的深渊,然后,就在她准备放弃的瞬间,电话被接起了。
“喂?”陈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异常安静,似乎是在书房,或者某个私密的空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那种她早已熟悉的、仿佛永远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
这种近乎漠然的平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林泠积压已久的所有情绪。
“陈煜,”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却异常清晰、尖锐,像玻璃碎片刮过金属表面,“我刚才和黄莺聊了几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停顿里充满了审视和计算。然后,陈煜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打扰的不悦:“嗯。所以?”
这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的“所以?”,像一桶汽油,直接泼在了林泠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对着话筒,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嘶吼,泪水伴随着愤怒一起奔涌而出:
“所以?!所以我想问你,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黄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家的具体地址?为什么会在大晚上十点多、像个女主人一样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用我收藏的杯子喝茶?为什么是你亲自在厨房给她切水果?而你,陈煜,你为什么不给我任何解释?为什么只用一句轻飘飘的‘我情绪不稳定’就把我像傻子一样打发了?!你们到底在背着我干什么?!把我当什么了?!”
她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愤怒、所有委屈、所有不被尊重的痛苦和所有对真相的渴望,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缺氧的感觉让她一阵阵眩晕,但一种破釜沉舟的快意支撑着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陈煜那边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声,以及林泠自己无法抑制的、破碎的抽泣和喘息声。这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几乎要让她窒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煜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有丝毫疲惫或平静,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坚硬和不耐烦,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林泠,”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陌生而疏远,“你冷静一点。我不想再重复同样的话。昨晚是工作上的紧急事务需要沟通。黄莺是公司目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她知道地址是因为之前有重要文件需要她经手转交。你的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你现在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歇斯底里。想象力太丰富。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带着倒刺的匕首,狠狠地捅进林泠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旋转。他再次完美地、熟练地运用了那种“煤气灯”操纵技巧,将问题的焦点从他们模糊不清、越界的行为,巧妙地、坚定不移地转移到了她的情绪反应上。仿佛只要她的反应足够激烈,那么错的就一定是她,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被轻易原谅。
“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文件转交?”林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极度荒谬的嘲讽,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陈煜!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什么样的紧急文件需要晚上十点多送到家里来谈?!需要用到我放在展示柜里的骨瓷杯?!需要你陈总亲自在厨房像个佣人一样切水果招待?!需要你最后睡在客厅来回避我?!你告诉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啊!”
“够了!”陈煜的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她,语气中充满了再也无法压抑的怒意和极度的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厌恶,“林泠!我受够了你没完没了的捕风捉影和无理取闹!你现在的状态很有问题!我建议你立刻停止这些毫无根据的臆想,好好冷静一下,去看医生,吃药, whatever!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疯子一样逮着谁咬谁!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准备,没时间陪你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