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无意识地吐气,她是在尝试说话!
苏秦的血液瞬间沸腾了!他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但他强行克制住,用更加温柔、更加鼓励的声音引导她:“盈盈!你在说话吗?再说一次!慢慢来,别急!”
蓝盈盈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刚才那一个音节就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积攒力量。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嘴唇再次艰难地嚅动,又一个模糊的气音逸出:
“……iang……”
这一次,苏秦听清楚了!虽然依旧不完整,但那尾音,分明是“亮”!
月娘光光……是那首摇篮曲!她在试图跟着哼唱!她在回应他!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海啸般将苏秦淹没。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奔涌而出。他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她皮肤传来的微凉温度,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对……对!月娘光光!盈盈,你听到了!你在学!你真棒!你真的太棒了!”
站在门口的蓝母,目睹了这一切,她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喜悦和激动的泪水,早已泛滥成河。
她的女儿,不仅睁开了眼睛,她还在努力地,想要重新回到他们身边,用她自己的声音。
黑暗的隧道,终于看到了尽头那清晰而温暖的光亮。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坚定,充满了爱的力量。
那含糊不清的“iang”音,如同第一声冲破冻土的春雷,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苏秦和蓝家父母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科学和密集的康复训练。言语治疗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高度。
治疗师调整了方案,不再追求复杂的音节,而是专注于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元音和唇舌配合。他们用压舌板轻轻刺激她的舌根和上颚,引导她做出吞咽和发声的准备动作。苏秦则成了最勤奋的“陪练”。他拿着小镜子,放在蓝盈盈面前,尽管她知道她可能还看不清,但他依旧会对着镜子做出夸张的口型。
“a——”
“o——”
“e——”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耐心,像最温柔的教导。有时,蓝盈盈会因为疲惫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着;有时,她的嘴唇会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流声;但偶尔,在苏秦重复了数十遍之后,她会突然努力地、清晰地跟出一个模糊的“a”或者一个带着气音的“o”。
每一次成功的模仿,无论多么微弱,都会在病房里引起一阵小小的、压抑着的欢呼。苏秦会立刻给予最热烈的表扬,蓝母则会红着眼眶,赶紧记录下这宝贵的一刻。他们像呵护着一株刚刚破土、极其脆弱的幼苗,用全部的爱和耐心浇灌着她重新学习“说话”的过程。
与此同时,她的视觉也在缓慢恢复。睁眼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几秒钟到能维持半分钟,甚至更久。虽然眼神大多时候依旧是茫然和失焦的,瞳孔对光反射也时好时坏,但苏秦敏锐地察觉到,当她听着那首摇篮曲,或者当他提到“平潭岛”、“蓝眼泪”这些关键词时,她那涣散的目光,似乎会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凝聚起来,试图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这是一种基于情感和记忆的定向!比单纯的生理反射意义重大得多!
苏秦立刻抓住了这一点。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声音刺激,他开始将自己置于她的视野范围内。当她睁着眼睛的时候,他会蹲在床边,让自己的脸出现在她视线可能聚焦的地方,近距离地、清晰地对她说话,让她能看到他开合的嘴唇,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期盼。
“盈盈,看我,我在这里。”
“我是苏秦,还记得我吗?”
起初,她的目光只是空洞地掠过他的脸,没有任何停留。但苏秦没有放弃,他坚持着,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一丝一毫的松懈。
终于,在一个午后,阳光斜照进病房,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刚刚结束一轮康复训练,显得有些疲惫,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苏秦像往常一样,蹲在床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讲述着他们骑双人自行车的趣事。
忽然,他注意到,她那游移不定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瞳孔,极其缓慢地,移动了微小的角度。那涣散的目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到了他的脸上。
她的视线,不再是空洞地掠过,而是停留在了他的眼睛上!
虽然那聚焦依旧短暂,只有短短两三秒,随即又因为疲惫而涣散开去,但苏秦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短暂的、实实在在的对视!
她在看他!
她认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