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初冬特有的清透感,斜斜地洒进儿科病房的走廊,驱散了长夜留下的阴冷。肖潇在监护室外守了整整一夜,直到早上八点,护士确认安安生命体征平稳,转入普通病房后,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孩子还在沉睡,麻药的效果尚未完全褪去。肖潇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小家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让人心疼。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柔软的黑发,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穿着白大褂的林蔚走了进来,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轮廓。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值夜班后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专注。
“林医生。”肖潇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捋了捋耳边散落的头发。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血污的毛衣,外面套着羽绒服,看起来颇为狼狈。
林蔚的目光先落在病床上的安安身上,停留片刻,确认孩子情况稳定后,才转向肖潇。“孩子刚转入普通病房,需要密切观察。麻药过后可能会有些疼痛哭闹,属于正常现象,护士会按需使用镇痛剂。”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却奇异地抚平了肖潇心中最后一丝不安。
“谢谢您,林医生,真的…太感谢了。”肖潇由衷地说,眼眶又有些发热。昨夜兵荒马乱,她甚至没有机会好好道谢。
“职责所在。”林蔚淡淡应了一句,随即切入正题,“找你来,是想再详细了解一些情况。孩子摔倒时,除了锁骨位置的撞击,头部或者其他部位有没有着地?有没有出现过短暂的意识丧失或者呕吐?”
他的问题细致而专业,完全围绕着伤情本身。肖潇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当时在厨房,听到很大的响声和孩子的哭声才跑出去,看到他躺在楼梯下面,抱着左边肩膀哭,头上好像没有碰到…也没有呕吐,就是吓坏了,哭得很厉害。”
林蔚点点头,在手中的病历夹上记录着。“楼梯拐角的铁艺装饰,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方便描述一下吗?这对于判断撞击力度和角度有帮助。”
肖潇怔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她平时并未过多留意的细节。“是…是一个弯曲的,像藤蔓一样的花纹,尽头有一个有点尖的…小凸起。”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语气带着不确定,“可能…可能就是那里撞到的。”
林蔚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他并未深究,只当是母亲回忆惊魂一刻时的正常反应。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细致地回忆孩子受伤的瞬间。
“明白了。后续需要定期换药,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孩子年纪小,骨骼愈合能力强,预后应该很好,不会影响以后的活动。”他合上病历夹,语气放缓了些,“你也一夜没休息了,孩子这边有护士看着,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或者回家换身衣服。”
他的提醒很周到,带着医生对家属惯常的关怀。肖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藉,确实需要整理一下。
“好,我等安安醒了,看他情况稳定点再回去。”她感激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
林蔚没再多说什么,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白大褂的衣角在门口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肖潇看着关上的房门,轻轻吁出一口气。面对林蔚,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主治医生,更因为他身上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仿佛能洞察一切。她甩甩头,将这点异样情绪抛开,重新坐回儿子床边。
上午九点多,安安终于悠悠转醒。麻药退去后的疼痛让小家伙瘪着嘴委屈地哭了起来。肖潇心疼地抱着他,轻声哄着,在护士的帮助下用了镇痛药,孩子才渐渐安静下来,又沉沉睡去。
趁着安安熟睡,肖潇拜托同病房另一位热心家属帮忙暂时照看,自己匆匆赶回家。她住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老式小区,房子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温馨。快速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又把那件染血的毛衣浸泡在冷水里,看着清水渐渐被染成淡红色,她怔忪了片刻,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让她心有余悸。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安安。她收拾了几件孩子的换洗衣物和自己的日常用品,又带上了一些安安喜欢的绘本和玩具,准备返回医院。
在回医院的路上,她顺便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粥铺,买了两份清淡的粥和小菜。结账时,她犹豫了一下,又多买了一份。
回到病房,安安已经醒了,正由护士陪着,小声地说着话。看到妈妈回来,小家伙眼睛亮了一下,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要抱抱。
“妈妈…”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肖潇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赶紧放下东西走过去,轻轻把他抱在怀里。“安安乖,还疼不疼?”
小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依赖地蹭了蹭。
护士笑着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肖潇喂安安吃了小半碗粥,孩子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又昏昏欲睡。她也不勉强,收拾好餐具,自己才就着已经微凉的粥,草草吃了几口。
下午,林蔚带着住院医师来查房。他仔细检查了安安的伤口敷料,询问了孩子的精神状态和疼痛情况。
“恢复得不错。”他对肖潇说,“明天可以试着让他下床轻微活动,避免剧烈运动和牵拉到伤处就行。”
“好的,谢谢林医生。”肖潇应着,看到林蔚眉宇间的倦色,想起自己多买的那份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那个尚有余温的打包盒。
“林医生,您忙了一早上,还没吃午饭吧?我…我顺便多买了一份粥,不嫌弃的话…”她递过去,声音有些局促,觉得自己的举动可能有些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