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找店面吧。苏朋在红灯前回头,书店。
这个简单的词在风中散开,却比任何誓言都令人心动。秦楠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感到某种沉重的东西正从肩上卸下。后视镜里,北京的灯火如星河倾倒,而前方,夜色正渐渐褪成黎明前的淡蓝。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实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秦楠数到第七个光斑时,烤箱地一声响起。厨房里立刻传来苏朋手忙脚乱的动静——他坚持要尝试烘焙,却连裱花袋都不会用。
蓝莓全麦玛芬。苏朋端着焦黑的成品走出来,额头上沾着面粉,围裙带子在背后系成了死结,可能...火候有点过?
秦楠掰开一块勉强能辨认形状的糕点,蓝莓酱像岩浆一样涌出来,烫到了指尖。她吮着手指抬头,看见苏朋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睫毛在晨光中几乎透明。这个在暗房里能精准控制千分之一秒曝光时间的男人,面对烤箱却像个迷路的孩子。
好吃。她咽下带着焦苦味的甜蜜,伸手抹掉他额头上的面粉,就是下次可以调低20度。
苏朋抓住她的手腕,舌尖轻轻舔过她沾着果酱的指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同居三天,他们还在适应这种随时可以触碰对方的权利。
手机铃声打破了暧昧的寂静。欧阳筱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背景音里夹杂着机场广播。
临时出差?秦楠用肩膀夹着电话,帮苏朋解开围裙死结,昨天怎么没说?
总部突然调的。欧阳筱的声音有些失真,帮我跟苏朋道个歉,画廊开幕我去不了了。停顿片刻后,她又补充道:刘峰今早被hr叫走了,据说陈晓把他供出来了。
挂断电话,秦楠发现苏朋正在研究她掰开的玛芬截面。欧阳来不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手指沾了点蓝莓酱在舌尖一抿。
你怎么知道是她?
你接她电话时右眉会抬高两毫米。苏朋拿起相机抓拍她的表情,大二那年就这样,每次她放你鸽子...
他的话被门铃声打断。快递员递来个扁平的包裹,寄件人栏打印着二字。秦楠拆开包裹,是一本《财经视角》的合订本,扉页上写着:「真相不会沉默,如同光影永存。——致勇敢的女孩们」
杂志里夹着张便签纸:「林妍让我转交这个。她说洱海边的药盒空了,但羽毛还在飞。」
便签背面粘着枚银色u盘,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要看吗?苏朋的手搭上她肩膀。
秦楠摇头,将u盘收进抽屉深处。那里已经躺着陈晓送的羽毛手链,如今两件物品静静依偎,像博物馆里的战争遗物。
晚上展览几点开始?她转移话题,我需要穿正式点吗?
苏朋正在给玛芬拍,闻言抬起头:穿那件蓝裙子吧。他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第一次约会你穿的那条。
秦楠怔住了。他们第一次是大三那年,全班去玉渊潭看樱花。那天她确实穿了条蓝色连衣裙,但当时他们明明只是...
你记得?她声音发紧。
苏朋的相机对准她惊讶的表情,快门声轻柔得像一个吻。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一帧画面。
798艺术区比往常拥挤。苏朋的《边缘之光》系列被安排在c3馆中央展区,四周是其他四位新锐摄影师的作品。秦楠在签到处领了介绍册,发现苏朋的展位被标注为特别推荐。
秦小姐!周雯从人群中挤过来,今天她穿了件酒红色西装,右手腕上的编织手绳换成了银链,正好有个采访想...
她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人群突然向两侧分开,几个工作人员推着移动展板匆匆经过。秦楠瞥见展板上二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周雯拉到了角落。
艺术基金会的特别展。周雯压低声音,曝光陈晓受贿案的证据艺术展,和你们撞档期了。
秦楠的胃部一阵紧缩。她想起抽屉里那枚u盘,想起林妍留下的羽毛还在飞,想起今早欧阳筱电话里提到的刘峰被供出来了。这些碎片像被磁铁吸引般向某个中心聚拢,而那个中心此刻就在隔壁展厅。
要去看看吗?周雯递给她一张通行证,作为《财经视角》的特邀记者。
秦楠摇头,却在转身时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陈晓的妻子牵着个小女孩,正站在苏朋的展板前。女人比新闻照片上消瘦许多,驼色大衣裹着单薄的身躯,小女孩约莫五六岁,书包上挂着个羽毛挂坠。
那是...
他女儿。周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今天法院终审离婚协议,孩子抚养权归母亲。
小女孩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跑到苏朋的一幅作品前——那是秦楠在洱海边看日出的背影,逆光中的轮廓柔和得像水彩画。
妈妈!小女孩指着照片,这个姐姐脖子上有小鸟!
秦楠下意识摸向锁骨——木雕小鸟此刻正藏在她的衣领下。陈晓妻子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与秦楠相遇。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怨恨,那双眼睛里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某种奇怪的释然。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秦楠苍白的脸。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手腕,木雕小鸟在水珠下闪闪发亮。隔间里传来冲水声,接着是熟悉的香水味——chanel n°5,欧阳筱用了十年的款式。
你不是出差了吗?秦楠盯着镜子里突然出现的闺蜜。
欧阳筱的口红换成了裸色,西装外套下是机场免税店的购物袋。改签了。她对着镜子补妆,刚下飞机就听说隔壁展厅的事。她顿了顿,见到他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