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抽回手,声音有些僵硬。
“张导,”苏桐又转向导演,语气恳切,“《吉赛尔》的排练不能让倩倩停啊,她为这个角色付出了那么多!而且下周就要带妆彩排了,临时换人怎么来得及?我相信倩倩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误会!”
张导面露难色:“这是团里的决定……”
“可是……”苏桐还想说什么。
“不用了,苏桐。”于倩倩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我听团里安排。”她弯腰,开始收拾刚刚拿出来的舞鞋。
苏桐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别多想。需要什么随时找我。”
于倩倩没有回应。她把舞鞋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动作机械。然后,她拿起包,转身朝门口走去。没有再看任何人。
走廊上依旧有人驻足侧目,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只是麻木地走着,一步一步,走出艺术中心,重新暴露在秋日的阳光下。
温暖的光线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家?那个冰冷的、此刻可能已被记者或者更糟的人盯上的小公寓?她无处可去。
手机开了机,忽略掉爆炸般的提示,她拨通了关越的电话。
“结束了?”他接得很快。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疲惫不堪。
“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几分钟后,黑色的suv停在她面前。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关越看了她一眼,没问排练的事,也没多说一句安慰的话。他只是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子开了很久,没有开回她的公寓,而是驶向了郊外。最终在一片僻静的湖边停下。湖水湛蓝,岸边芦苇枯黄,在风中轻轻摇曳,四周空旷无人。
“下车透透气。”关越说。
于倩倩顺从地下了车。凉风扑面而来,带着湖水湿润的气息。她走到湖边,看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久久沉默。
关越靠在车头,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看着烟雾袅袅升起,消散在风里。
“他们停了我的排练。”于倩倩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吉赛尔》,没了。”
关越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呢?”他问。
“没有然后了。”她说。
“就这样认了?”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于倩倩猛地转过身,眼底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决堤:“那我还能怎么样?!去团里大吵大闹?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谁信我?!徐晨到现在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林洁等着看我怎么死!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小三!我还能怎么样?!”
她吼得声嘶力竭,眼泪疯狂涌出,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关越扔掉烟,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于倩倩!你给我听着!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别人泼你脏水,你就任由自己变脏吗?!你说你不做小三,好,我信!但光说不做屁用没有!你得证明!证明给所有瞧不起你的人看!”
“怎么证明?!”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绝望地问。
“用你的腿证明!用你的舞证明!”关越的目光灼灼,几乎要烫伤她,“他们不是夺走你的《吉赛尔》吗?不是等着看你一蹶不振吗?你偏要跳!跳得比所有人都好!好到让他们无法忽视!好到让他们不得不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亲手还回来!”
“可是团里已经……”
“团里不要你,你就自己练!”关越打断她,“世界那么大,不止他们一个舞台!但你得先让自己配得上任何一个舞台!收起你那副可怜相!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跳舞!不是为了哪个男人,也不是为了哪个位置!”
他的话像重锤,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是啊,她为什么跳舞?最初的梦想,纯净得容不下一粒沙子。
泪水依旧在流,但那股灭顶的绝望和自怜,却被奇异地砸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从废墟之下挣扎着探出头来。
她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湖水,又仿佛看到了排练厅那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那个眼神破碎、惶恐不安的女人,渐渐模糊、褪色。
她缓缓抬起手臂,做了一个阿拉贝斯的起势。秋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湿润却逐渐清亮的眼睛。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只有湖水和荒野。
但她开始旋转。
起初有些僵硬,有些踉跄,带着哭过之后的虚弱。但渐渐地,她的动作舒展开来,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流畅。每一个延伸,每一个跳跃,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和一种不肯屈服的优美。
她在为自己跳。为那个曾经发誓永不玷污舞蹈的女孩跳。
关越沉默地看着。看着她在空旷的天地间,用身体书写着无声的愤怒、委屈、挣扎和重生。
一曲终了,她停住,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泪水滑落。
她转过身,看向关越,虽然依旧狼狈,但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送我回去。”她说,声音沙哑却坚定,“回排练厅附近。我需要一个地方……练舞。”
关越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炽烈的火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