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公安·中华街·安全屋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黏稠而漫长。
横滨中华街深处,一栋外表不起眼、内部却经过精心改造的和洋折衷式建筑。
宫野明美——或者说,此刻法律与身份文件上名为浅川真司的女人——正跪坐在榻榻米边缘,面对着那扇唯一的、映着朦胧灯火的窗户。
经过严苛的“新生训练”,她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的温婉柔美中,多了一份被精心打磨过的、内敛的坚韧,眼神也更加沉静锐利,只是在那沉静之下,此刻正翻涌着无法完全压抑的焦虑。
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窗外繁华的街景上,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左手手腕上那块普通女式腕表的秒针。
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规律的“滴答”声。
每一声“滴答”,都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七分钟。
零君……很少迟到。尤其是在这种秘密会面中。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是组织的触角伸过来了?还是公安内部有什么变故?
又或者……是关于远介先生,或者……志保?
一想到妹妹,明美的心就揪紧了。
她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微微陷入掌心。尽管接受了最严格的训练,学会了如何控制情绪、扮演一个全新的“浅川真司”...........
但那份深植于血脉的、对唯一亲人的牵挂,是无法被完全磨灭的。它只是被压抑得更深,在独处或等待的间隙,便会悄然探出头来,啃噬她的理智。
就在她的焦虑几乎要突破临界点时——
“咔哒。”
门锁传来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转动声。
不是粗暴的闯入,也不是迟疑的试探,而是精准、稳定、符合特定节奏的开启方式——是约定的信号。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侧身闪入,随即迅速而无声地将门关严、反锁。
是安室透。
降谷零。
“等久了?”安室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见到故人的放松。他走到矮桌另一侧,同样跪坐下来,动作自然流畅。
他没有立刻谈正事,而是目光在明美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带着欣赏的暖意,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看来训练效果不错。”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又有些感慨,“气质更沉静了,眼神也更有力量……浅川真司小姐。”
“而且,越发漂亮了呢,浅川小姐。不……”
他顿了顿,紫灰色的眼眸直视着明美那双同样茶色的、此刻因为他的到来而微微亮起的眼睛,用更轻、更真实的语调唤道:“明美姐。”
这一声久违的“明美姐”,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明美心防的一角。
她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脸上露出一个真正的、带着暖意的微笑,那笑容冲淡了她眉眼间的焦虑,让她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零君。”她也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柔软。
但这份放松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明美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膝上,目光急切地看向安室透:“零君,我按照风见先生的指导,最后的训练,昨天已经全部完成了,评价是‘优秀’。”
她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眼中闪烁着清晰可见的、混合着期待和一丝不安的光芒。
“我想……是不是可以……”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那份渴望已经溢于言表:“……可以安排我和远介先生,还有……会面了?“
”我保证,我会非常小心,绝对遵守所有的安全规程!我……我只是想亲眼确认他们是否安好,尤其是志保,我……”
“不行。”
安室透脸上的温和笑意,在明美说出“远介先生”几个字时,就已迅速收敛。
此刻,他打断了明美的话,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严肃。
明美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会得到如此干脆的拒绝。
她了解降谷零,知道他做事周密谨慎,但如此直接、近乎不留余地的否定,还是第一次。
“欸?纳尼……?”她下意识地反问,漂亮的黑色眼眸里写满了困惑和一丝被泼了冷水的失落。
安室透没有移开目光,紫灰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里面没有丝毫玩笑或转圜的余地。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矮桌上,形成了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姿势,语气沉重地开始解释:“明美姐,事情发生了变化~现在的形势,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将那个爆炸性的消息用最清晰的方式传达给她。
“就在几天前,”安室透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高桥远介,亲自出手,在高速公路上伏击了琴酒和伏特加。”
“……”
明美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琴酒?伏特加?被……远介先生伏击?
那个冷酷残忍、如同梦魇般笼罩着她和志保多年的琴酒?那个几乎代表了组织暴力核心的琴酒?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剩下安室透那句话在反复回响。
安室透没有停顿,继续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陈述事实:“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战斗非常激烈。琴酒和伏特加身负重伤,目前仍在组织的秘密医疗设施中抢救,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这句话像第二记重锤,狠狠砸在明美的心上。她感到一阵眩晕,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膝盖上的裙摆,指节用力到泛白。
远介先生……他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