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连最后一点强装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然后开始疯狂地、无序地乱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闷痛。
书房……东西……
那个男人……他还留了东西?!在自己——那个堆满了关于他的调查资料的书房?!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猛然窜上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回应博士,也顾不上身体的酸软和头脑的晕眩,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枚被发射出去的炮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新一!你慢点!你身体还……”阿笠博士惊慌的呼喊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柯南赤着脚,冰凉的地板刺激着脚心,却丝毫不能减缓他的速度。
他冲出自己的临时卧室,几步蹿上楼梯,心脏在狂跳,血液在耳膜里轰鸣。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熟悉的光线。
他停在门口,呼吸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轻轻推开了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仿佛处处都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就射向了房间中央——那张书桌。
然后——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限,仿佛连灵魂都被瞬间抽离。他僵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冻结的冰雕,连呼吸都停止了。
在他那张堆满了各种文件、照片、分析图表的书桌正中央,在所有那些他呕心沥血、试图找出高桥远介破绽和罪证的“研究成果”之上——
赫然摆放着一条鱼。
一条已经死去、被清理过、但显然没有经过任何烹饪处理的海鱼。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写满“高桥远介”名字的纸张上,躺在他精心绘制的人际关系图中央。
鱼身呈现出一种失去生命力的灰白色,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鱼眼空洞地睁着,灰白的眼珠像是两颗劣质的玻璃珠,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又或者,是“凝视”着站在门口、浑身僵硬的柯南。
鱼嘴微微张开,形成一个固定的、僵硬的弧度,那弧度在柯南此刻惊骇欲绝的眼中,被无限放大、扭曲,幻化成一个充满了极致嘲弄和怜悯的——
冷笑。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啊,工藤新一。
这就是你所有的努力,你所有的恐惧,你所有的挣扎。
在我眼里,它们就像这条躺在你桌上的死鱼一样——冰冷、僵硬、毫无生气、任人摆布,而且……充满了可笑的腥气。
“呃……嗬……” 柯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抽气声。
强忍着的、那在醒来后就像跗骨之蛆般缠绕着他的恐惧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防,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初是细微的,然后幅度越来越大,连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
手脚冰凉,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睡衣后背。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那个男人,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黑暗的冰山,将自己所有的去路都封死了。
他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他,除了越来越深的恐惧和那些浮于表面的、可笑的“调查”,一无所知。
自己一直以来,将他视作对手,视作必须打倒的敌人,视作掠夺走小兰、掠夺走自己一切的卑劣元凶,视作一个靠着不正当手段爬上来的、“臭卖鱼的”暴发户……
可到头来,自己所有的敌意,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恐惧与不甘的挣扎,在这个男人眼中,恐怕都只是一场无聊时可供消遣的、拙劣的“杂耍”,是饭余酒后令人发笑的“谈资”。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恐吓和暴力都更加诛心。它彻底否定了他作为“工藤新一”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而桌上这条冰冷、沉默、却仿佛在发出最大声嘲笑的鱼,就是这个残酷事实最直接、最刺眼的物证。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声带的、充满了无尽愤怒、屈辱、恐惧和绝望的怒吼,猛地从柯南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而是一只被逼到绝境、即将癫狂的幼兽的嘶嚎!
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前,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蛮力,一把抓起桌上那条冰冷滑腻的死鱼!
腥咸粘湿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胃部一阵翻搅,但此刻的恶心,早已被滔天的怒火吞噬。
“高桥远介!!!!”
他嘶吼着那个名字,仿佛要将所有的恨意都灌注进去。
然后,他将手中的鱼,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坚硬的地板掼去!
“啪叽——!”
一声闷响。鱼身与地板撞击,内脏和汁液轻微飞溅。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柯南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表情狰狞,他扑上去,抬起脚,朝着地上那条已经摔得有些变形的鱼,疯狂地踩踏、碾压!
“踩死你!踩死你!你个混蛋!臭卖鱼的!怪物!去死!去死啊!!!”
他一边踩,一边用稚嫩却充满怨毒的嗓音嘶喊着,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一条死鱼,而是高桥远介本人!
仿佛只有这样原始而暴力的践踏,才能宣泄他心中那几乎要将他撑爆的负面情绪,才能将那个男人施加给他的恐惧和屈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砰!咚!噗嗤!
脚底传来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和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鱼眼被踩爆,鱼鳃被踩烂,鱼身很快变得一团模糊,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疯狂地踩踏着,直到力气耗尽,直到汗水浸湿了头发,直到胸膛因为剧烈的喘息而火辣辣地疼痛。
终于,他停了下来,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地上的鱼,已经彻底不成形状,变成了一滩混合着鳞片、内脏和骨渣的、令人作呕的污秽。
寂静重新降临。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弥漫着腥气的书房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