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小兰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颗一颗钉进电话那头的空气里:“我们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就算做不成恋人,你也和园子一样,是我最好的朋友。”
柯南的心开始往下沉。一种冰冷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小兰继续说,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喜欢的不是我毛利兰——你喜欢的,是喜欢毛利兰的那个你,工藤新一。”
轰——
有什么东西在柯南的大脑里炸开了。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根本的、认知层面的崩塌。
这句话像一面镜子,突然怼到他面前,逼他看清镜子里那个自私的、自负的、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少年侦探。
那个以为只要破获大案、解决组织、变回原来的身体,一切就能回到原点的工藤新一。
“我喜欢的是喜欢毛利兰的那个我?”他喃喃重复,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想起了,高桥远介,也说过类似的话~
原来……是这样吗?他所谓的等待,所谓的保护,所谓的“等我回来”,本质上都是一种自我满足?
他享受小兰对他的喜欢,享受那种被等待的感觉,享受青梅竹马的身份带来的特权,却从未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她需要什么、她在经历什么、她在承受什么。
“兰……”柯南的声音开始发抖,是真的发抖,那种抑制不住的生理性颤抖:“不要……求你,不要说下去。”
他几乎是在哀求。
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他知道那最后一道判决即将落下。
他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看着脚下的岩石开始崩裂,却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卧室里,小兰闭上眼睛,最后一丝不忍终于褪去。
她想起远介教她的另一件事:“温柔不等于软弱。有时候,最残忍的决绝,反而是最大的仁慈。”
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残忍”的人吧。
“是远介君,”小兰开口,声音清晰得像碎冰碰撞:“教会我什么是爱。是远介君,让我明白,生命原来可以这般美好,这样被厚爱。”
她停顿了一下,给电话那头的人最后一点消化时间。
“所以,工藤同学。相识一场,你多保重。”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准备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的话:“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电话亭里,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怕远介君误会。”
嘟嘟嘟——
忙音。
干脆利落的忙音,没有拖泥带水,没有欲言又止。
小兰挂断了电话,像剪断最后一根连着过去的线。
柯南保持着握着听筒的姿势,僵在原地。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在狭小的电话亭里回荡,混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变成一种荒诞的背景音乐。
他的大脑在第一时间拒绝处理刚才听到的信息,就像电脑遇到无法执行的指令,直接蓝屏。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怕远介君误会。
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误会工藤新一对毛利兰还有非分之想?误会那段持续了十七年的青梅竹马之情,还需要用“联系”来维持?
不,不是这样。
是更根本的东西。
是小兰亲手,把“工藤新一”从她的世界里删除了。
不是拉黑,不是冷处理,而是格式化的、永久性的删除。
从此以后,他的电话她不会接,他的短信她不会回,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将变成一个“需要避嫌”的陌生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怕另一个人——高桥远介——会“误会”。
“误会……”
柯南重复着这个词,突然笑了一声。
短促的、干涩的、没有任何笑意的一声。眼镜因为呼吸的白雾起了薄薄的雾,但他没有去擦。
他就那样站着,看着电话亭玻璃外越来越密的湿雪,看着那些白色的颗粒在昏黄的路灯下旋转、坠落、融化。
然后,某种迟来的疼痛终于穿透了麻木的防御,抵达心脏。
不是一刀刺入的尖锐,而是像钝器反复敲打,从内部开始,把胸腔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碾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他想起小兰国中时为他做的便当,想起帝丹高中、开学典礼;
她站在他身边偷笑,想起她每次等他回家时在玄关亮着的那盏灯,想起她哭着颤抖的肩膀。
那些记忆还在。它们没有消失,没有褪色,依然鲜活地储存在大脑的某个分区。
“不……”
声音先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低哑得像野兽的呜咽。
接着是第二声:“不……”
更大声,更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