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一阵绵密的痛楚。他迅速移开视线,望向官道尽头那未知的盛州方向,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空气中残留着她身上惯有的气息,与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但这香味,如今已不属于他,甚至不再为他而萦绕。
孟玄羽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得出卫若眉刻意维持的平静下那细微的僵硬,也感觉得到云熙那份无法完全掩饰的怅惘。
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卫若眉微凉的手,力道适中,带着安抚的意味,随即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不许你一直盯着看他。”
卫若眉差点笑出来,这孟玄羽,如此情景,还在这里吃些没来由的醋,真是幼稚得像个孩童。
不一会儿,孟玄羽转向云熙,打破了那令人难堪的沉默:“云熙大舅哥,此去盛州,你是要在皇帝面前办差的,相信以大舅哥的能力,定能青云得志,被皇帝看重。能得陛下恩宠,有利有弊,将来也会引来无数嫉妒你的眼光,大舅舅哥要保持清醒啊,不要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初心。”
他的声音清朗沉稳,将众人从各自的心思中拉回。
云熙收敛心神,拱手还礼,语气恭敬却疏离:“多谢王爷提点,云熙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亦不负王爷今日相送之情。”
一旁的沈文峻笑着插话,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云熙兄长,盛州是都城,定能让兄长一展抱负,在此,弟恭祝你早日光大云府的门楣。”
文钦笑笑:“常与我来信。别把兄弟姐妹们忘了。”
云熙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快速掠过卫若眉,最终落在孟玄羽身上:“有劳各位费心。时辰不早,云熙就此别过。”
孟玄羽指着旁边停着一辆小巧却精致的青帷小车,车前站着两名女子,正是绵绵和她的侍女珍儿。
绵绵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缕金百蝶穿花裙,梳着俏丽的飞仙髻,脸上薄施脂粉,唇点朱丹,比平日更添几分娇艳。她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孟玄羽和云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期待与忐忑。
“大舅哥,”孟玄羽正色道,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和几名护卫,“这两位是本王的义妹绵绵与她的侍女珍儿。旁边马车上这些是预备送给荣亲王殿下的禹州特产与些许心意,礼单在此,劳烦你一并带去盛州,亲自呈交王爷。”他将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函递给云熙,“这封信,也请转呈。至于她们……”他目光转向绵绵和珍儿,“绵绵姑娘与侍女珍儿,亦托付于你,请务必安全送达荣亲王府邸。”
云熙接过信函和礼单,入手沉甸甸的。
他看了一眼绵绵,对于这个曾在靖王府有过几面之缘、容貌昳丽的女子,他听说了关于孟玄羽祖母送了他四个女子当侍妾,却被他收成了义妹的传闻,他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云熙定当办妥。”
云熙心中不免有些酸涩,怎么也想不到,孟玄羽身为禹州靖王,却只娶了卫若眉一位妻子,其他的女子一律敬而远之,只不知卫若眉修了几世,嫁上了这样专情的男子。
孟玄羽沉吟片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郑重:“绵绵的兄长,昔日于王府危难之时,曾替本王挡下一刀,殒命当场。此恩,本王一直铭记。此番……是她自己的选择,本王虽不赞同,亦只能成全。你此行送达,若日后……日后她们在荣亲王府遇到什么难以逾越的困难,还望你能看在今日之托,尽力施以援手,或设法传信于我。”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那日绵绵跪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却又异常坚定地提出请求时,他再三劝阻,言明荣亲王年过四旬,府中姬妾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她此去,无异于跳入另一个看似锦绣实则艰难的牢笼。
奈何绵绵铁了心,只说:“王爷,奴婢知道您是好意。可奴婢不愿此生就这般在禹州嫁一寻常男子,碌碌一生。
荣亲王殿下身份尊贵,即便前程是烈火烹油,奴婢也认了,绝不后悔!”
她那决绝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她兄长当年为他挡刀时的义无反顾,最终,他只能应下,修书给荣亲王。
云熙虽不清楚具体内情,但见孟玄羽如此郑重嘱托,心知此事关系非小,肃然应承:“云熙明白。王爷重情重义,云熙敬佩。若有机会,定当关照。”
绵绵在一旁听得真切,听到孟玄羽提及兄长,眼圈微微一红,但听到他承诺会关照,心中又安定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珍儿上前,对着孟玄羽和云熙深深一拜:“奴婢谢王爷成全!谢云大人一路照拂!”
孟玄羽挥了挥手,语气复杂:“去吧,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