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风影面露难色,“每家风月场所的掌事嬷嬷(老鸨)都多达四五人,若要一一询问,只恐费时不少。且事隔四年,人事变迁,有些人或许已离开,有些新来的或许根本不知情。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风影大人,我知道此事艰难,也知道你的难处。但淑柔姐姐等不了,阿宝等不了。若因畏难而放弃,我此生难安。”
她站起身,走到风影面前,语气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请你带我一起去。我们改装易容,扮作……扮作寻欢客私下探访。若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定会向王爷解释清楚,绝不连累于你。”
风影闻言,要他带马上要成为靖王妃的卫若眉去逛青楼,几乎是骇了一跳:“卫姑娘!万万不可!那种地方岂是您能去的?若是王爷知晓……”
“若王爷知晓,我自会向他解释,他也会明白我们是在助人!”卫若眉打断他,忽然灵机一动,抬出了杀手锏,“况且,云裳姐姐若是知道我们是在帮助一位身陷绝境的母亲和她的孩子,她定然也会支持的。风影大人,你忍心看那孩子永远找不到父亲吗?”
一提到云裳,风影冷硬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松动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军纪、王爷的威严、卫若眉的安危,与一位无助母亲的恳求、云裳可能投来的赞许目光交织在一起。
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那好吧。但卫姑娘必须应允我三点:一,一切听我安排,绝不可擅自行动;二,改装必须彻底,绝不能被人认出;三,若遇任何危险,立刻撤离,不得有误。”
卫若眉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好!我全都答应!”
三日后傍晚,华灯初上,水澜湖东岸迎来了它一日中最喧嚣的时刻。丝竹管弦之声从沿岸各色精致的楼阁中飘出,混合着男女的调笑声,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彩灯高悬,将湖面映得流光溢彩,画舫轻摇,其上人影绰绰,一派纸醉金迷。
三个身影出现在丽春院门口。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锦袍的“少年公子”,面容清秀,却故意将眉毛画粗,肤色也涂暗了些许,正是女扮男装的卫若眉。
她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自是风影;另一个身形稍显瘦弱,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是同样换了男装的云裳——她听闻此事,死活非要跟来,说是多个人多份力,实则更多的是对风影和卫若眉独自来这种地方感到不放心。
风影硬着头皮,模仿着寻常富家公子的做派,扔给门口迎客的龟公一块碎银,压低声音:“给我们找个雅间,要清静些的,再请两位妈妈过来说话,我家公子有事相询。”
龟公掂了掂银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将他们引了进去:“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院内香气浓烈扑鼻,暖烘烘的空气里混杂着脂粉、酒水和一种说不清的靡靡之气。卫若眉和云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心跳如鼓,面红耳赤,只能强作镇定,跟在风影身后。
然而,询问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老鸨们个个都是人精,见他们只问问题不点姑娘,还要打听四年前的旧事,顿时便兴趣缺缺,敷衍了事。
“哎呦,这位小公子,四年呐!这每天来来往往的贵人那么多,妈妈我哪能个个都记得清哟!”
“就是,别说四年,就是四个月前的,老娘我也记不全乎了!”
“找珠钗?什么样式?值钱吗?不值钱谁记得住啊……哎呀,刘员外您来啦!快里边请!”
一连问了丽春院、风月楼两家的五六位老鸨,得到的不是摇头就是含糊其辞的应付。甚至有一次,一个喝醉的客人摇摇晃晃地想要来拉扯卫若眉,被风影一个冰冷的眼神和看似随意地一挡,那人便吃痛地缩回了手,骂骂咧咧地走了,吓得卫若眉和云裳出了一身冷汗。
线索,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几圈涟漪后,迅速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希望,在一次次失望中渐渐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