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问凶手是谁,没有问证据何在,而是先问了这些。像一个饥渴了太久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拼凑出母亲早已模糊的轮廓。
莲婶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次却带上了温暖的光。她细细地、贪婪地看着孟承佑的脸庞,仿佛要透过他刚毅的轮廓,找寻那个温柔静婉少女的影子。
“她喜欢淡青色和月白色,像雨后的天,像晚上的月光。她怕打雷,一打雷就要躲起来捂着耳朵。她高兴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右边脸颊有个很浅很浅的梨涡,不细看都发现不了。她最爱吃甜糯的桂花糕,却总舍不得吃,要省下来分给我……”
她絮絮地说着,那些鲜活的、温暖的细节,一点点从尘封的记忆里苏醒,流淌在这间压抑的暖阁里。孟承佑静静地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孟玄羽和卫若眉在一旁,同样听得心中酸楚。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命运多舛的少女,在深宫的一角,用丝线编织着卑微的梦想,最终却梦碎人亡,只留下一个懵懂的孩子,和一段血腥的谜案。
待莲婶说得差不多了,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孟承佑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莲婶,你说的这些……与我零星听到的、感觉到的,都能对上。”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心悸,“我信你,并非害我母亲之人。”
莲婶闻言,浑身一松,几乎要再次瘫软下去,泪水潸然而下,那是重负乍卸的虚脱与狂喜。
“但是,”孟承佑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你说你撞破了真凶。那凶手——究竟是谁?”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莲婶,不容她有丝毫闪躲。
“还有,事隔二十四年,空口无凭。你说你是玲珑,是灵犀的姐妹,是冤枉的……可有什么凭证?除了这缨络花样,玉佩上的裂纹,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所言非虚?又有什么……能指认那个真正的凶手?”
暖阁内的空气,因他这句话,再次绷紧到了极致。
窗外,一阵疾风掠过竹林,掀起哗然一片浪涛般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呜咽。天光不知何时暗淡了些,一片厚重的云层移来,遮住了春日的暖阳,在阁内投下大片沉郁的阴影。
真相的帷幕,似乎掀开了一角,可更深的黑暗与危险,也随着这迟来的诉说,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