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无涯!休得放肆!夫人,你也该消停些了!”
“爹!”历无涯不满地叫了一声。
“老爷!”六夫人更是委屈万分。
历万钧深吸一口气,正要用更强硬手段平息这场闹剧,一股极其幽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
正厅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深紫银纹的圣袍如同流淌的夜色,缓缓映入眼帘。银白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衬得那身冷瓷般的肌肤愈发毫无生气。面纱之上,一双幽邃的紫眸,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带着非人的漠然,扫过厅内一片狼藉的众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
哭泣声、叫嚷声戛然而止。六夫人惊恐地捂住嘴,身体僵直。历无涯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收敛了那副无赖相,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
历万钧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迅速起身,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恭敬。
“圣…圣女驾临,有失远迎!”
历万钧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女子的目光淡漠地掠过地上摔碎的玉镯,掠过六夫人哭花的妆容,掠过历无涯强装的镇定,最终落在历万钧身上。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空灵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却带着令人畏惧的威仪:
“吵。”
仅仅一个字,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厅内温度骤降,让这位六夫人和历无涯连大气都不敢喘。
历万钧心中暗骂不过靠着圣教的花瓶,装什么装,面上却更加恭谨:“家务琐事,污了圣女耳目,实在是…折煞下官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圣女此来,有何谕示?”
女子的紫眸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她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依旧清冷:
“今日前来,是问你,神器,调查太虚衍道剑的踪迹,进度如何?”
历万钧心中一凛,果然为此事而来。他斟酌着词句:“回禀圣女,下官已发动所有明暗渠道,正在全力追查烽火台一役后神器的下落。只是此剑破空而去,踪迹飘渺,还需些时日……”
“时日?”玄冥圣女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带着千钧重压,“圣教耐心有限。如今不过是一把无主之物,居然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圣教对你颇为失望。”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无形的压力让历万钧这位元婴强者都感到呼吸微窒,“历城主,你掌管教廷所有的情报部门。若连一柄无主之剑都追寻不到,圣教要你何用?”
历万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蕴含的冰冷威胁。这位圣女看似柔弱,行事却极其强势,句句不离圣教意志,压得他心头火起却又不敢发作。
不过一个金丹!
“圣女息怒!”历万钧连忙躬身更深,“下官绝无懈怠之心!只是…神器非凡物,追踪确需谨慎。下官已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并悬下重赏,定当竭尽全力,尽快为圣教寻回神器!”
他顿了顿,补充道,“犬子无涯,虽不成器,但修为尚可,下官正欲派他亲自带队,深入可能区域搜寻,以表下官决心!”
他说这话时,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旁边噤若寒蝉的六夫人。
历无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老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连忙表态:“对对对!圣女大人!小的愿为圣教赴汤蹈火,定把那劳什子…呃…神器找回来!”
玄冥圣女的目光在历万钧和历无涯之间淡漠地转了一圈,似乎对这番表忠并无触动。
她沉默了片刻,那幽邃的紫眸深处,冰蓝的寒芒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就在历万钧以为她还要继续施压时,她却忽然用一种似乎毫无关联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历城主行事,自有分寸。只是,”她的声音停顿了半秒,如同羽毛拂过冰面,“不要忘了,‘那位大人’交代你的大事。”
“那位大人”四个字一出,历万钧的瞳孔骤然收缩,背脊瞬间绷紧,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女子,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玄冥圣女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说完便移开了目光,重新恢复那副俯瞰众生的疏离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她口。
历万钧心念电转,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是…是!下官…铭记在心!”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冥圣女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依旧僵立的六夫人和历无涯,那份非人的冷漠让两人如坠冰窟。
“如此,便好。”她漠然说道,“神器之事,不容有失。”
“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历万钧连忙应道。他见她似乎要离开,连忙挤出笑容,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圣女远道辛苦,下官略备薄酒……”
“不必。”玄冥圣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干脆利落地拒绝,“总督府内,尚有家事待理。我就不扰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六夫人和地上的狼藉,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和漠然。
说罢,她不再停留,深紫圣袍微动,转身离去。银白的长发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如同流淌的月河。
直到那幽冷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中,历万钧才猛地直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方才圣女的每一句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不要忘了‘那位大人’交代你的事情”,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心头,压的他心烦。
他猛地看向还在发愣的历无涯,眼中再无半分宠溺,满脑子都是愤怒:“听见了?还杵着干什么?!立刻!马上!带上你的人,滚出去找那把该死的剑!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省得在家里惹是生非,给老子捅娄子!”
历无涯被老爹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历万钧又看向脸色煞白的六夫人,疲惫而烦躁地挥挥手:“你也下去!若无涯完成此事,你妹妹的事情就休要再提!”
六夫人看着丈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冰冷,心知不仅自己妹妹难以保下,甚至自己都可能地位不保。
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踉跄退下。
奢华的正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历万钧一人。他缓缓走到被自己拍碎的茶几旁,看着一地木屑,眼神阴鸷。
“太虚衍道剑……‘那位大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