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腰那处火辣辣的棍伤，痛得钻心。
每一次吸气，沉重如山的压力仿佛要将他的胸腔碾碎，每一次呼气，又感觉全身的筋肉骨骼都在无形的铁锤下哀鸣、变形。
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息，都漫长如百年酷刑。
陆沉玉感觉自己就是一块被丢在玄铁砧上的顽铁，承受着无形重力的反复碾压和周磐石那毫不留情、精准落在全身各处关节要穴上的棍棒捶打。
肩胛、肘弯、膝窝、脚踝……每一次乌沉沉的棍影落下，都带来一片新的、炸裂般的痛苦区域，旧的痛楚尚未麻木，新的酷刑已然加身。
汗水早已流干，皮肤滚烫，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擂在伤痕累累的筋骨上。
“吸——深！深！深！”周磐石的吼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震得陆沉玉耳膜嗡嗡作响，“气沉丹田，过命门，透脊柱！当自己是块铁！”
陆沉玉的意识在剧痛的汪洋中载沉载浮，几乎只剩下一点本能。
他拼尽最后一丝清醒，艰难地调动意念，去捕捉、去驱动那生涩无比的“铁砧呼吸法”。
吸气时，想象自己真如一块被烧红的顽铁，拼命从脚下沉重的大地里汲取力量；
呼气时，则想象沉重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巨锤，随着浊气的喷吐，狠狠砸向身体深处那些酸软、剧痛、濒临崩溃的节点。
痛苦并未减少分毫，反而因为意念的专注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酷烈。
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具在无尽痛苦中哀嚎的破烂皮囊。
就在陆沉玉感觉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身体马上就要彻底散架的刹那——
“呼……！”
一次格外深长、带着身体本能颤栗的呼气之后。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感，竟从那被反复捶打、仿佛已经麻木碎裂的腰背深处悄然滋生。
不再是单纯的、令人绝望的麻木和剧痛。
而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支撑感？
仿佛在那片被捶打得“稀烂”的血肉筋骨废墟之下，有什么极其微小、极其坚硬的东西，在剧痛与重压的极限熔炉里，被硬生生锻打了出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渺小如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抵抗着那足以碾碎山岳的重压和撕裂筋骨的痛楚，固执地存在着，成为这片痛苦炼狱中唯一可以倚靠的支点。
“哈！”一声短促而畅快的笑从周磐石喉咙里迸发出来，冲散了之前所有的严厉。
他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惊喜，如同老匠人终于看到了炉火纯青时那一抹跃动的神采。
果然没错，这小子的体魄极好，仅仅是一天，就到了第一层。
“好！好小子！”他洪钟般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手中那根令人望而生畏的铁木棍猛地向下一顿，重重杵在玄重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才像点样子！记住这个感觉！记住这口‘气’撑起来的骨头！”
周磐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陆沉玉几乎涣散的意识深处，“炼体，炼的就是这口不灭的气！就是这副打不折的骨头！千刀万剐，粉身碎骨，只要这口气还在，这副骨头架子没散，就还能站起来！”
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并未搀扶摇摇欲坠的陆沉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在他刚刚挺直的后背上用力一拍。
“啪！”
这一掌，并非击打，更像是将一股滚烫的信念烙印上去。
“今天这‘撼山桩’，你算是在这玄铁砧上，站住了第一锤！”周磐石的目光灼灼，穿透陆沉玉汗水和血污交织的脸，仿佛看到了某种正在艰难孕育的锋芒，“百炼熔炉锻凡铁，万劫不磨始成钢！陆小子，别给我松了这口气！熬下去！”
陆沉玉的身体在这一掌下剧烈地晃了晃，后腰的棍伤更是痛得眼前发黑，但那丝从腰背深处顽强滋生的微弱支撑感，却在这剧痛的刺激和那滚烫话语的催逼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薪柴的火星，猛地蹿升了一丝，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热地烙印在他的筋骨与意志深处。
他死死咬住的后槽牙间，终于艰难地挤出一点带着血腥气的回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