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追,也没有去看口袋里的东西。他只是望着她消失的楼梯口,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响和浮动的人影。
夕阳的光芒更加倾斜,将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探入口袋,拿出了那个还带着她掌心温度和汗意的小小纸包。
牛皮纸很普通,没有任何装饰。他修长的手指,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将它拆开。
里面没有信,没有精致的礼物。
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从普通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展开,上面是她那略带稚气却写得异常认真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整页。
不是情话,不是鼓励。
而是……一道道数学题。
是他之前在那本深蓝色笔记本里,给她重点标注过的、她曾经错得最多、也反复练习过的题型。每一道题下面,她都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完整的解题过程,步骤清晰,甚至在一些关键步骤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她自己的理解和易错点提醒。在页面的最下方,还有一小行娟秀的字:
「这些题,我现在都会了。」
「你也要,一切顺利。」
没有落款。
陆辰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腹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墨水微微凸起的痕迹。他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题型,和她那努力模仿他工整、却终究带着她自己跳脱风格的笔迹,仿佛能看到她深夜伏在书桌前,咬着笔杆,一遍遍演算、订正的模样。
不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证明。
只是用一种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告诉他——
你看,你教我的,我都记住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会好好的。
所以,你也安心地去飞吧。
走廊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已经远去。
夕阳沉落,最后一点余晖恋恋不舍地舔舐着窗棂。
陆辰站在原地,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掌心里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
他紧紧抿着的唇线,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动了一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坚冰碎裂的声音,漾开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澜。
他极其小心地,将那张纸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叠好,放回牛皮纸里,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衬衫口袋。
那里,离心脏最近。
他抬起眼,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奔跑时带起的、带着栀子花香气的一阵风。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彻底降临的暮色,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下了楼梯。
背影依旧挺拔,肩负着沉重的期望和未知的挑战。
但这一次,那背影里,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被悄然注入的、柔软的、却无比坚韧的力量。
教学楼外,华灯初上,暑气未消。
漫长的暑假,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他们的故事,也将在各自的轨道上,暂时分别,蓄力,等待下一次,更加耀眼的交汇。
星光,终将不负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