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最盛时,夏天便已悄然在枝头叶隙间探头探脑。阳光开始带上灼人的热度,知了在尚未完全茂密的树叶间试嗓,鸣声断续,却已有了夏日的预告。校园里的年轻男女们,早已换上清凉的夏装,裙裾飘飘,t恤飒爽,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一种躁动又蓬勃的气息。
林溪腕间的红绳,在日渐单薄的衣衫下愈发显眼。那颗透明的珠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她心底那份日益清晰坚定的情感。社刊工作的成功,像在她原本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的不仅是成就感,更是一种对自身能力的确认和对外部世界的探索欲。
她开始不满足于只是编辑他人的文字。一个念头,如同春末夏初悄然滋生的藤蔓,在她心里缠绕、生长——她想写点什么,写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故事。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惶恐,她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写下几行,又烦躁地删掉,感觉自己笔下的文字如此苍白无力。
她难得地主动在非约定时间拨通了陆辰的视频。背景是他堆满资料的宿舍,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青,但看到她时,眼神依旧专注。
“怎么了?”他问,声音带着一丝倦意。
林溪像是找到了泄洪的闸口,有些语无伦次地诉说了自己的写作困境,那种想要表达却找不到合适载体的焦灼,以及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才缓缓开口:“想写什么?”
“不知道……可能就是一些……感觉?关于成长,关于距离,关于……我们?”她越说声音越小,觉得这个想法在他那些高深的数据和模型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和小家子气。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他似乎在思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就写。”他最终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写出来。”
“可是……写得不好怎么办?没人看怎么办?”
“先写。”他重复道,目光透过屏幕,沉静地看着她,“写出来,是第一步。好与不好,是后面的事。”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她心中缠绕的乱麻。是啊,先写出来。行动,永远比空想和焦虑更有力量。
“就像你做实验,”她忽然福至心灵,“也是先有了假设,再去验证,不管结果如何,数据本身就有价值,对吗?”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清浅,却真实存在的笑容。“嗯。可以这么理解。”
这个跨越领域的类比,让林溪心里豁然开朗。她不再纠结于“写得好不好”这个结果,而是开始专注于“如何写”这个过程。她重新打开文档,不再苛求词句的华丽,只是忠实地记录下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画面和情绪——夏日午后闷热的教室,红绳初次递出时手心的汗水,车站离别时他沉默的背影,冬日公寓里那碗热粥的温暖……
写作的过程并不轻松,时常卡壳,时常自我否定。但每当这时,她会摸摸腕间的红绳,想起他那句“先写出来”,便又有了继续敲击键盘的勇气。
与此同时,一个现实的选择题,也摆在了她的面前。大三即将结束,身边的同学纷纷开始规划未来——考研、出国、找工作。周晓目标明确,要去上海闯荡,整天忙着刷实习简历。而林溪,却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她喜欢文字,享受编辑和创作的过程。但以此为生?前路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父母更希望她考个教师资格证,回家乡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安稳,但似乎能看到头。
她又一次想到了陆辰。他的前路是清晰而明确的,顶尖的学府,前沿的领域,他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是一片坦途。而自己呢?她的未来在哪里?
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混合着写作遇阻的烦躁,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几乎将她淹没。她给他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诉说了自己的迷茫和压力,没有指望他能立刻回复,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出乎意料地,他的视频请求很快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