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阳光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北方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空气被炙烤得微微扭曲,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为这极致的炎热献上最后的绝唱。林溪所在的校园进入暑假模式,比平日安静了许多,但那份静谧之下,却涌动着她焦灼而滚烫的期待。
陆辰回国的日期,像用刻刀深深刻在了她的日历上,也刻在了她的心跳里。随着七月的日历一页页翻过,那种混合着巨大喜悦和一丝近乡情怯的紧张感,与日俱增。她反复确认着那短短几天的行程安排,将每一天都精确到小时来规划。
他先抵达b市参加他的会议。会议期间,他们的联系反而比平时更少,彼此都知道对方正处在高度专注的状态。林溪这边,“媒介与记忆”的全国会议也进入了最后紧张的筹备冲刺,她忙得脚不沾地,核对名单,调试设备,分发材料,用体力的劳累来压制内心的澎湃。
7月18日,终于到了。
前一天晚上,陆辰发来信息:「明天下午三点十分,dxxxx次,b市南至你处。到站时间,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精确到分钟的车次信息,一如他多年前那个“下午三点十七分,南站”的宣告。只是这一次,不再有最初的石破天惊,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的奔赴。
林溪握着手机,反复看着那行字,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提前请好了假,仔细熨烫好一条新买的淡绿色连衣裙,将宿舍仔细打扫了一遍,甚至去花店买了一小束清新的白色洋桔梗,插在书桌的花瓶里。
下午四点,她提前抵达火车站。夏日的站台,闷热如同蒸笼,空气里混杂着铁轨、机油和汗水的气息。电子显示屏上,dxxxx次列车的状态由“正点”变为“到达”。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目光死死锁定在乘客即将涌出的闸机口。
人流开始稀疏地出现。然后,在并不算密集的人流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戴着腕表和小叶紫檀手串的手腕(那根红绳似乎被他收了起来),下身是合身的卡其色休闲长裤。近一年的海外生活,似乎让他原本冷白的肤色深了一些,身形依旧挺拔清瘦,但眉宇间那份沉静的气质里,多了几分历练后的从容与沉稳,少了几分曾经的青涩与孤峭。
他没有东张西望,目光平静地扫过接站的人群,然后,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四目相接。
隔着几步的距离,在闷热喧嚣的站台上,视线牢牢缠绕在一起。
没有惊呼,没有奔跑。他只是看着她,脚步未停,径直朝她走来。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带来的、属于另一个城市的、干净而干燥的气息,混合着旅途的微尘和一丝淡淡的、她记忆中熟悉的清冽。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从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滑到她清澈明亮的、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和一点点羞怯的眼睛,最后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长途飞行的疲惫,会议结束后的松弛,跨越重洋归来的风尘,以及那清晰无比的、深沉如海的思念与温柔。
“等久了?”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些,带着一丝旅途的沙哑,却异常真实地响在她的耳边。
林溪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飘:“没有。刚到。”她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得愈发清晰的侧脸轮廓,看着他眼底那映着的、小小的自己,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幸福感将她笼罩。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不是牵手,而是接过她手里并不沉重的帆布包,拎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则顺势,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带着一点点薄茧,干燥而有力,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那熟悉的触感和温度,透过皮肤,瞬间击穿了所有因时间与距离而产生的微小隔阂。
“走吧。”他说,牵着她,转身走向出站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