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的樱花终究是没能一起看成。在林溪基金申请书提交截止日的前两天，陆辰收到紧急通知，需要即刻动身前往欧洲，参与一项突发的、涉及多国实验室数据验证的重大合作项目。行程仓促，他甚至没来得及与她见上一面，只在机场候机时，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讯息：
“急赴欧洲，归期未定。申请事宜，按计划推进，勿虑。”
林溪看到消息时，正在做最后的申请书格式校对。心头掠过一丝失落，像春日里突然飘过的一小片阴云，但很快便被理解和责任感取代。她回复：“收到。一切顺利，注意安全。”
没有缠绵的告别，没有不安的询问。他们都明白，彼此的人生中，学术与责任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位置。这种独立与理解，是他们关系中最坚实的基石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遍检查完毕的申请书，郑重地点击了提交。看着屏幕上“提交成功”的提示，一种阶段性的松弛感包裹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对结果的隐隐期待，以及对接下来研究方向的思考。
陆辰不在的日子，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某种单调的重复键。实验室，数据，文献。偶尔的视频通话，也因时差和他的忙碌而变得简短，内容多是围绕她研究中遇到的具体问题。他的指导依旧精准，但隔着屏幕，能明显感觉到他眉宇间的疲惫。欧洲的项目似乎遇到了不小的挑战，牵扯了他极大的精力。
林溪没有过多打扰，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她开始系统地整理之前的研究数据，着手撰写新的论文，同时也广泛阅读，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研究突破口。她享受这种独自探索的过程，这让她感觉自己真正在学术的土壤里扎根，而不仅仅是被牵引着生长。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种节奏。
一封来自加州理工学院（caltech）某知名教授的邮件抵达了她的邮箱。这位教授在邮件中表示，读了她那篇顶刊论文和她在波士顿的报告后，对她的研究思路非常欣赏，认为与他的课题组正在推进的一个前沿方向高度契合。他正式邀请林溪申请他们实验室的博士后职位，并提到了优厚的待遇和广阔的发展前景。
caltech，那是全球顶尖的科研圣地，是无数理工科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术殿堂。这位教授更是领域内公认的领军人物之一。这个机会，如同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豁然敞开。
林溪反复读着那封邮件，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兴奋，憧憬，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犹豫与挣扎。
留在国内，留在京大，有熟悉的导师，有已经打下一定基础的研究方向，有……陆辰。虽然前路依然挑战重重，但环境相对熟悉，发展路径也较为清晰。
而去caltech，意味着踏入一个全新的、竞争更为激烈的环境，意味着离开熟悉的支撑体系，独自面对未知的挑战。但同样，也意味着接触最顶尖的资源和思想，意味着站在更高的平台上，眺望更远的科学前沿。
这是一个典型的一边是安稳与情感的牵绊，一边是机遇与未知的挑战。
她需要做出选择。
一连几天，林溪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她查阅了caltech那位教授近期的所有工作，确实非常前沿，与她的兴趣点高度匹配。她也与导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导师虽然不舍，但表现得十分开明：“林溪，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从你个人发展的角度，我支持你去更大的平台看看。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
导师的理解让她感动，却也让她更加难以抉择。
她几次想拿起手机，拨打陆辰的视频，听听他的意见。但想到他此刻在欧洲正面临的压力，想到他们之间那种彼此独立的默契，她又犹豫了。她不想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用自己的困扰去增加他的负担。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她自己做出。他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最终的道路，需要她自己来走。
在一个深夜，她独自走到那个熟悉的荷塘边。春夜的风带着暖意，吹拂着岸边新发的柳枝，水面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和稀疏的星子，冰早已化尽，深色的池水在夜色中静静荡漾。
她坐在长椅上，望着水面，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南欧阳光下他意外出现的身影，京大校园里他系着她送的领带做报告的样子，波士顿海港边那个郑重的吻，还有他一次次在学术上给予她的精准点拨与坚定支持……
他的存在，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灯塔，是砺石，也是温暖的港湾。
但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内心对科学探索那份最原始的渴望与野心。她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想去挑战自己的极限，不想因为任何情感上的依赖而束缚住自己飞翔的翅膀。
两种力量在她内心激烈地拉扯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她的沉思。是陆辰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他那里应该是傍晚。
林溪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陆辰似乎刚结束一天的工作，背景是他临时的酒店房间，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她时，依旧努力维持着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