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彼岸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跨越了日期变更线，当飞机开始降低高度，透过舲窗，下方不再是连绵的云海，而是逐渐清晰的、在晨曦中铺展的异国土地。赭石色的丘陵，棋盘格般规整的道路，以及远处一片片低矮蔓延的城市建筑群。一种混合着疲惫、兴奋与轻微恍惚的感觉萦绕着林溪。

洛杉矶。加州理工学院（caltech）。她真的来了。

飞机平稳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随着人流走过长长的通道，办理入境手续，提取行李……每一步都踏在陌生的土地上，耳边是各种口音的英语，指示牌上是迥异的文字，空气中弥漫着与北京截然不同的、干燥而带着些许植物辛香的气息。

她推着沉重的行李车走出到达大厅，灼热的、带着太平洋海风咸味的阳光瞬间扑面而来，明亮得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活力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她未来几年将要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按照事先查好的路线，她找到了前往帕萨迪纳市的机场巴士。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窗外是典型的南加州景致：蓝天，白云，棕榈树，以及风格各异的低层建筑。与北京的高楼林立、人群熙攘相比，这里显得开阔而疏朗，带着一种闲适的、阳光充沛的慵懒感。

一个多小时后，巴士抵达帕萨迪纳。她拖着行李，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找到了之前在线预订的公寓。那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西班牙风格二层小楼，红瓦屋顶，米色外墙，掩映在几棵高大的棕榈树下。她用房东寄来的密码打开了门锁。

公寓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室一厅，带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家具简单，客厅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小小的、种着仙人掌和薰衣草的庭院，阳光洒满一地。空气中还残留着上一任租客留下的、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林溪放下行李，环顾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家”的地方，一种真实的、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伴随着抵达目的地的松弛，悄然袭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陌生的庭院和街道，听着偶尔驶过的汽车声和不知名的鸟鸣，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她甩甩头，强迫自己行动起来。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物品。将书籍和资料在靠窗的书桌上码放整齐，挂起寥寥几件衣物，把陆辰送的那个领带盒子和他那本旧笔记本，郑重地放在床头柜上。简单的布置，让这个陌生的空间渐渐有了属于她的气息。

一切初步安顿妥当，已是当地时间的下午。疲惫和时差开始汹涌地袭来。她给自己泡了杯从国内带来的绿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南加州过于明亮的阳光，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拿出手机，信号已经自动切换。微信里有导师和同门关心的询问，有家人牵挂的留言。她一一回复报平安。然后，点开了与陆辰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他昨天发来的“一切顺利”。她算了一下时间，北京现在应该是清晨。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拨打视频，而是拍了一张窗外的庭院照片，发了过去，附言：

“已安顿好。这里阳光很好。”

没有期待立刻收到回复。她只是，想告诉他，她到了。

放下手机，巨大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和衣倒在床上，陷入了深沉的、跨越时差的睡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手机持续的震动声吵醒。窗外天色已暗，华灯初上。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是陆辰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揉了揉眼睛，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端，他似乎在书房，背景是熟悉的书架，灯光温暖。他看起来刚起床不久，头发不像平日那般一丝不苟，穿着深色的家居服，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初醒的朦胧，但在看到她的瞬间，迅速变得清明。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