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相逢

初冬的寒意已然浸透了这个城市。梧桐树的叶子几乎落尽，只剩下遒劲的枝干直指灰白色的天空。风里带着凛冽的意味，吹在脸上，像细小的冰刃。

周三的下午，天色阴沉，像是酝酿着一场冬雪。林溪上完最后一节课，抱着书本走出教学楼，寒风立刻钻进了她敞开的衣领，让她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地裹紧了米白色的羽绒服，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羊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得异常的眼睛。

心跳，从早上醒来就开始失衡。一种混合着熟悉期待和崭新悸动的情绪，在她胸腔里鼓噪。他下午就到。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在沙发上手足无措、连睡衣都来不及换的女孩，也不再是那个站在银杏树下忐忑张望的新生。她是这里的“地主”，是计划好了行程、准备“带他逛逛”的向导。

她走到校门口，选择了和秋天时不同的位置——一个能遮挡寒风的公交站牌后面。时间还早，她反复看着手机，确认着他之前发来的航班信息，计算着从机场到学校大概需要的时间。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有些发麻，她不停地呵着气，搓着手，腕间的红绳在灰蒙蒙的冬日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被拉长。车辆穿梭，行人匆匆，每个人都裹在厚厚的冬衣里，行色匆匆。林溪的目光一次次掠过驶来的出租车，心跳随着每一次车辆的靠近而漏跳，又随着它们的远去而缓缓回落。

就在她感觉脚趾都快冻僵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身影迈步下来。他身形挺拔，即使裹在厚重的衣物里，依旧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清隽气质。他肩上挎着那个熟悉的黑色运动包，手里还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这次，不再是匆匆一瞥，而是计划停留“三天”的行装。

是陆辰。

他没有立刻张望，而是先低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围巾，然后才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扫过校门口，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躲在站牌后的她。

四目相对。

隔着冬日寒冷的空气，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他的眼神穿透了所有的阻碍，稳稳地落在她身上。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似乎比秋日时更多了些什么，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静水流深般的温柔，以及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思念。

他朝她走了过来，步伐沉稳，踏在冰冷的人行道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声响。黑色的羽绒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

林溪从站牌后走了出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寒风卷起她围巾的流苏和额前的碎发，她的脸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蕴藏了两团小小的火焰。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带来的、属于另一个城市的、干净冷冽的空气味道，以及那熟悉的、让她心安的气息。

“冷吗？”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些，带着旅途的疲惫，却异常温和。他的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耳朵上。

林溪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不是握手，也不是牵她，而是用他那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依旧带着室外寒意的掌心，轻轻捧住了她一边冻得冰凉的耳朵。

那略带粗糙的皮质触感和他掌心的温度（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同时传来，林溪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呵护意味。

“耳朵都冻红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他用另一只同样戴着手套的手，将她另一边冰凉的耳朵也捂住了。

两只耳朵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隔绝了凛冽的寒风。那温度仿佛不是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直接渗入了血管，流向了四肢百骸。林溪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低垂的、专注的眼睫，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就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他捧着她的耳朵，看了她几秒，然后，微微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