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应用数学学会年度大会的日期,在日历上被清晰地圈出,如同一个逐渐逼近的坐标原点。秋色渐深,校园里的梧桐叶落尽,只剩下遒劲的枝干指向愈发高远的蓝天。林溪的报告演练已臻化境,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强调,甚至每一个停顿,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无数次的打磨,最终内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流畅。
她不再感到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期待。如同一位即将登台的舞者,在幕后静静调整呼吸,等待大幕拉开。
陆辰的联系在她演练的最后阶段,几乎降至冰点。他没有再询问进度,没有进行额外的模拟问答,甚至连一封邮件都没有。林溪知道,这是他给予她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信任——将舞台完全交给她自己。
在出发前往大会的前一晚,林溪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的材料,将报告幻灯片和备份文件妥善存入u盘和云端。她整理着行李,动作从容。窗外是清冷的月光,宿舍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晕温柔。
手机屏幕在静谧中亮起,是陆辰的邮件。主题空白,正文也只有一句话:
“照常发挥即可。”
林溪看着这短短五个字,唇角微微弯起。没有鼓励,没有叮嘱,只有最平淡的肯定。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干扰。
她关上灯,躺到床上。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室内,在地板上流淌。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反复盘旋报告的细节,而是浮现出南欧炽烈的阳光,秋日校园里金黄的银杏,雪夜中他肩头的雪花,还有屏幕上那颗孤零零却璀璨的星。
这些画面交织流淌,最终汇成一股沉静而强大的力量,充盈着她的四肢百骸。
翌日,她登上了飞往大会举办地的航班。
大会设在北欧一个临海的现代会议中心。冬季的波罗的海呈现出一种冷峻的灰蓝色,寒风凛冽,与室内温暖如春、精英云集的学术氛围形成鲜明对比。林溪办理好入住,领取了会议材料和嘉宾证,那印着她名字和报告标题的证件握在手中,带着实实在在的分量。
她没有急于去熟悉会场,而是独自走到会议中心面海的玻璃幕墙前。窗外,海天一色,波涛汹涌,几只海鸥在寒风中艰难地盘旋。一种与天地对话的壮阔感,冲淡了最后一丝可能潜藏的局促。
她的报告被安排在大会第三天,一个下午的黄金时段。前两天,她穿梭于各个分会场,聆听着世界最前沿的研究报告,认真做着笔记,思维在知识的碰撞中愈发活跃。她看到了许多曾在文献中仰慕的名字,他们此刻就真实地坐在不远处,或凝神倾听,或激烈讨论。她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这个全球顶级的学术共同体。
期间,她偶尔会在人群中捕捉到陆辰的身影。他永远是人群的焦点,被许多学者环绕着。他们有过几次短暂的目光交汇,隔着攒动的人头,他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模样,只是在对上她视线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没有交谈,没有寒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到了她报告的那一天。
能容纳数百人的主报告厅座无虚席。灯光聚焦在讲台上,台下是无数双审视而专业的眼睛。林溪站在侧幕,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主持人介绍完毕,念出她的名字和报告题目。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讲台。
灯光有些刺眼,让她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即适应。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刻意去寻找谁,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
“good afternoon, distinguished guests, colleagues…”(下午好,尊敬的各位来宾,同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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