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导师后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林溪的生活被分割成两个清晰的部分:一部分是紧锣密鼓地进行毕业收尾和课题交接,另一部分则是为远行做着繁琐而必要的准备。
实验室里,她将所有未完成的数据分析逐一收尾,将复杂的代码和实验流程写成详尽的文档,耐心地与接手的师弟师妹进行交接。这个过程,像是对她过去几年科研生涯的一次系统性梳理与告别。每一行代码,每一组数据,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思考。看着自己一手搭建起来的研究体系即将交由他人继续耕耘,心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阶段性的圆满与托付的坦然。
导师果然如他所说,给予了最大的支持。组会上,他公开宣布了林溪即将赴caltech深造的消息,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并将交接工作提升到重要议程。同门们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也纷纷送上真诚的祝福,课题组的气氛在淡淡的离愁别绪中,依旧保持着积极向上的主旋律。
与此同时,办理签证、预订机票、联系住宿、筛选行李……一桩桩一件件具体而微的事务,填满了她所有的工作之余。陆辰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沉静而可靠的“顾问”角色。他没有大包大揽,但在关键节点总会适时出现。
他会将她搜集来的caltech周边租房信息仔细看过,然后用红笔圈出几个安全性、性价比和通勤便利性综合评估最高的选项,附上简短的理由。他会将j1签证所需材料的清单和注意事项,整理成一份清晰明了的文档发给她,甚至标注出了几个容易遗漏的细节。在她为超重的行李发愁时,他会发来一份自己常出差的经验总结,列出哪些东西国外易得不必带,哪些看似不起眼却很有必要。
他的帮助精准、高效,且最大限度地尊重了她的自主性,让她在忙碌中始终感觉有一条稳固的安全绳系在身后。
这天周末,林溪在宿舍里开始正式打包行李。书籍、资料占据了大部分重量,个人物品被压缩到极致。当她拿起那本厚厚的、写满了与陆辰邮件往来批注和自己思考的研究笔记时,动作不由得顿住了。这本笔记,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她从他学生到与他成为学术同行者,再到亲密伴侣的整个过程。她摩挲着略微起毛的封面,犹豫着是否要把它塞进本就拥挤的行李箱。
手机响起,是陆辰的信息:“收拾得如何了?需要帮忙吗?”
林溪看着信息,又看了看手中的笔记,回复道:“在纠结要不要带一些旧的笔记,太重了。”
他的回复很快:“核心思路和关键结论已在你脑中。轻装简行,方能走远。电子版备份足矣。”
他总是这样,一针见血。林溪笑了笑,将笔记小心地放回了书架,与其他承载着记忆的旧物放在一起。有些重量,确实应该留在原地,成为基石,而不是负担。
她继续整理,在一个收纳盒的底部,摸到了一个细长的、包装精致的硬纸盒。她愣了一下,打开盒盖,里面安静地躺着那条她送给陆辰的、深蓝色星空暗纹的真丝领带。
领带下面,压着一张素白卡片。上面是他流畅而有力的字迹:
“愿它,曾点缀过你的荣光,亦能陪伴你,奔赴下一场山海。 陆辰”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只有这行字。
林溪拿着卡片和领带,怔怔地坐在床边,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想起他在京大峰会、在波士顿,系着这条领带,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上的样子。那是她眼中最耀眼的光芒。而现在,他将这份“荣光”的象征,连同他最深沉的期许与陪伴,一并归还(或者说,交付)给了她。
他不是在告别,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他将与她同行,无论相隔多远。
她将领带和卡片重新放回盒中,郑重地将其安置在行李箱一个稳妥的角落。这个小小的盒子,瞬间成为了她行囊里最沉重,也最轻盈的所在。
傍晚,陆辰开车来接她出去吃饭。依旧是那家他们常去的、味道清淡的馆子。点完菜,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面磨损的笔记本,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