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织机暂时调试妥当后,父子俩的目光和手中残余的最后一点可塑性金属资源,立刻转向了营地东北方那个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洼地里的野猪群。盐矿是未来的黄金,而野猪的獠牙,却可能随时刺穿当下的安宁,尤其是在秋收物资堆积的关键时刻。
剩余的几块小而厚的熟铁片、几根坚韧的铁签子,成了他们对抗野猪的武器胚材。没有足够的铁料制作长矛或重箭头,他们的策略转向了阴险而有效的伏击——捕兽夹。
杨亮负责核心改造。他深知普通兽夹的咬合力对皮糙肉厚、肌肉虬结的成年野猪,尤其是那头凶猛的头猪而言,可能如同瘙痒。灵感来自他对弹性的理解。他取来几根最粗最韧的铁签子,在石砧上烧红,用石锤和铁钳反复扭曲、淬火,将其弯制成带有强韧弹性的弧形。这些弯铁条被巧妙地固定在厚铁片打造的夹颌内侧。当夹子被触发,沉重的铁颌猛烈闭合时,这些预弯的铁条会瞬间释放储存的弹力,如同附加了一个强力的弹簧冲程,将闭合的动能和瞬间的冲击力倍增!
“咬不死它,也要给它卸条腿!或者至少让它疼得发狂,失去战斗力!”杨亮检查着改造后夹颌内侧狰狞的齿状凸起,眼神锐利。他们一共赶制了几个这种“加料”的捕兽夹,每一个都沉重无比,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情报为先,致命一击
陷阱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知己知彼,方能一击必杀。在制作陷阱的同时,杨亮再次像幽灵般潜入了野猪巢穴附近的那片密林。目标:回收那个已经默默记录了三四天野猪活动的行车记录仪——这个来自“前世”的电子眼,是他们掌握猪群作息规律的唯一利器。
行动必须快如闪电,悄无声息。杨亮如同融入林间的阴影,利用灌木和岩石的掩护,精准地找到伪装巧妙的记录仪位置,迅速拆卸、包裹、塞入怀中,整个过程不超过半袋烟的功夫。任何不必要的停留都可能惊动那些可能在附近活动的凶猛邻居。
回到营地,连接上充电宝,屏幕亮起。父子俩屏息凝神,快进着翻看存储卡里的画面:猪群何时倾巢而出前往觅食区?何时是洼地最空虚的时刻?那头巨大的头猪习惯走在什么位置?幼猪和母猪的活动范围有何不同?这些用时间和风险换来的宝贵情报,将直接决定他们何时、何地、如何布下那致命的铁齿钢牙,以及如何安排后续的猎杀伏击。秋收前的宁静山林里,一场针对野猪的精密猎杀行动,已然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
行车记录仪冰冷的电子眼,最终将洼地深处的野猪群锁定为一个清晰的核心目标单元:一头獠牙森然、肩高体阔的成年公猪,一头同样壮硕、护崽心切的母兽,以及三只已褪去幼崽稚嫩、体型正迅速向成年靠拢的半大野猪。这与半年前河边惊鸿一瞥的猪群结构一致,只是那三只当年的小家伙,如今筋肉虬结,爪牙初显,尤其是体型最大那只,其肩高已逼近成年,奔跑间带着沉闷的力道。它们的生活轨迹被记录仪刻下清晰的印记:白昼的大部分时光都在密林深处不知疲倦地刨食,只有当正午的烈日炙烤大地,空气蒸腾扭曲之时,这群渴饮的巨兽才会沿着固定的、被踩踏得寸草不生的“猪道”,如同移动的黑色堡垒,轰然开赴河边那片浅滩。饮水,既是补充水分,也是对抗酷暑的本能。
摸清了这近乎刻板的规律,猎杀行动便有了精确的时间坐标。一个无风、干燥的午后,当猪群庞大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河边的密林深处,杨建国和杨亮父子俩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骤然绷紧。
工棚里弥漫着油脂与钢铁的气息。两人仔细检查着每一件关乎性命的装备:鳞片复合甲在幽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关节处用坚韧的野牛皮索活动连接;武器更是倾其所有——杨亮背负着那张需要全身力量才能拉开的铁臂反曲弓,箭囊里插满二十支精心制作的铁簇皮羽箭,箭杆笔直,皮革削制的箭羽保证了飞行稳定;杨建国则抱着他那架需要支撑杆才能稳定瞄准的板簧重弩,同样配备了二十支粗短的重型弩矢,簇头闪烁着淬火的寒光。腰间,每人斜插着五根橡木投矛——矛身选用笔直坚韧的橡树枝干,矛头则是精心打磨、淬火过的烤串钢钎,重心经过反复调试,十步之内指哪打哪。后背交叉绑缚的两柄维京战斧,沉甸甸的,是贴身肉搏的最后依仗。四个经过铁签子弹簧强化、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捕兽夹,用浸湿的麻布包裹着,以防金属反光和气味泄露。
他们选择了两棵相距约二十步、紧邻野猪核心活动区边缘的巨大橡树。这两棵古树根系虬结,主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树皮厚实如铠甲,是绝佳的天然堡垒。父子俩如同灵猿般攀上离地近三米高的粗壮枝桠,各自寻找到稳固的射击平台。杨亮用鹿皮索将自己与树干牢牢固定,确保开弓时的绝对稳定。随后,他们悄无声息地滑下,如同融入地面的阴影,在树下精心布置陷阱。
捕兽夹的布置是一门阴险的艺术。四个狰狞的铁家伙,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猪群返回巢穴的必经之路——两棵大树之间的狭窄区域,以及那条通往泥潭打滚蹭痒的岔路。杨建国用自制的短柄木铲,在湿润的腐殖土中挖出浅坑,将夹体沉入,只露出伪装过的触发板。铁夹的利齿被涂抹上一层薄薄的泥浆以掩盖金属光泽。坑底打入深深的地钉,用坚韧的野牛筋索将夹子与地钉死死相连——这是防止中夹的野兽拖着上百斤的铁疙瘩狂奔逃命的保险。最后,一层薄薄的落叶、松针和些许浮土被均匀撒上,连两人踩踏的痕迹也被杨亮用树枝仔细扫平,再用携带的溪水轻轻喷洒,消除最后一丝可疑的气息。做完这一切,两人迅速撤回树上,如同两尊与古树融为一体的石雕,只留下冰冷的铁齿在落叶下无声地等待。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唯有林间的虫鸣和远处隐约的鸟叫。夕阳的余晖将树梢染成金红,洼地的阴影开始拉长。终于,地面传来一阵沉闷而密集的震动,由远及近,伴随着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和低沉的哼哧声——猪群回来了。
杨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肾上腺素。他轻轻搭上一支箭,弓弦在铁臂的张力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目标:那头最大的半大野猪,它正紧随在公猪身后,粗壮的脖颈和侧肋是绝佳的靶心。杨建国则屏住呼吸,将重弩稳稳架在粗壮的树杈支撑点上,冰冷的弩机贴住脸颊。他的十字瞄线(简易刻痕)死死套住了那头如同移动小山般的公猪,心脏在厚实的鳞甲下沉重地跳动。那畜生的肩胛骨和颈椎连接处,是他唯一的指望——重弩的威力,必须击穿这最致命的要害!
二十米的距离,在暮色沉沉的林间空地,如同一条生与死的分界线。父子俩藏身的巨大橡树,如同沉默的哨塔,俯瞰着野猪巢穴那片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洼地。陷阱的伪装是最后的障眼法——杨亮不仅撒上了干燥的甘草,更特意从远处采集了几束散发着浓郁气味的野薄荷和艾蒿,揉碎了混杂在落叶覆盖层中。野猪那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空气中这一丝不和谐的扰动。
当那五头黑色的巨兽踏着暮色轰然归来时,领头的公猪猛地顿住了脚步,硕大的头颅高高昂起,湿漉漉的鼻子剧烈抽动,浑浊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空气仿佛凝固了。树上的杨亮和杨建国,连呼吸都停滞了,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武器,汗水浸透了内衬的麻布衣。几秒钟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公猪喷了个响鼻,粗壮的蹄子刨了刨地面,终究没能发现隐匿在二十米外、高踞树冠的威胁,以及脚下精心伪装的死亡陷阱。它低吼一声,带着猪群继续向泥潭边的巢穴走去。
就在猪群踏入两棵橡树之间那片相对狭窄区域的瞬间,父子俩如同被同一根神经牵引,心念电转,杀机骤起!
“咻——!”
“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