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世事多变化,世事望我却依然

第38章 漫游古寨2

最后,她的筷子落在那碗乌米饭上。米饭泛着独特的淡青色,散发着植物叶片特有的清香。她细细咀嚼,那是一种质朴、踏实的米香,简单,却有着直抵人心的力量。

每一种味道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像一首首听不懂却旋律动人的山野歌谣。她的味蕾在经历一场奇妙的探险,这些陌生的滋味非但没有让她抗拒,反而让她更深刻地感知到这片土地的脾性与温度。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她理解回贤古寨、理解奶奶与阿青的一把钥匙。

午饭过后,阿青利落地收拾起碗筷,坚持让奶奶和南风到一旁休息。

奶奶没有推辞,在窗边的老竹椅上坐下,顺手拿起正在刺绣的香包。午后的阳光透过木窗,温柔地洒在她布满皱纹却灵巧异常的手上。南风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举起相机,用近镜头捕捉着这静谧的画面——银针带着彩线在布帛间灵巧穿梭,每一次起落都精准而从容,像一场无声的舞蹈。

完成拍摄后,南风被那精巧的图案吸引,忍不住凑近些。一股清雅含蓄的草药香便从香包中悠悠散发出来,沁入心脾。这香气不浓烈,却带着山野的干净与安宁。

奶奶察觉她的靠近,抬起眼,脸上自然地漾开慈祥的笑意。她将手中的香包递近些,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姑娘,闻得惯吗?这里头装的,是咱们后山采的艾草和薄荷,清心醒脑,夏天戴着,蚊虫都不近身。”

南风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草木气息的芬芳,仿佛将整个回贤古寨宁静的午后都吸入了肺腑。

奶奶正低头捻着彩线,南风便撒娇般凑近,轻轻依偎在她身侧。她望着奶奶手中那只渐成形的香包,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奶奶,您的手艺真好。每次看到这些,我都忍不住想,老祖宗怎么这么有智慧?竟能发现用山间的草木就能驱蚊安神,把自然的馈赠都化进了生活里。”

奶奶被她的话逗得眉开眼笑,手中的针线却未停。她放下绣绷,从身旁的小竹篓里抓起一把干燥的草药,递到南风鼻尖:“你闻闻,这是艾草,这是薄荷……都是咱后山自己长的。”她声音温厚,像在讲述老友,“老祖宗啊,不过是把日子过仔细了。山给予什么,他们就用心记下什么——哪些能入药,哪些能驱虫,一代一代,就传下来了。”

南风深深呼吸,那股清冽的草木之气仿佛带着阳光与山雨的记忆。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奶奶刚绣好的那片云纹,眼里闪着光:“真美。奶奶,您能教我吗?哪怕只是缝几针也好,我想碰一碰这份传下来的智慧。”

奶奶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针线与一块小布片轻轻放在南风手心,然后用自己的手覆上她略显生涩的手指,带着她一针一针地,慢慢引她走进这绵延了无数个春秋的温柔传统里。

阿青收拾完厨房,转身便看见这暖融融的一幕——南风正依在奶奶身旁,低头专注地学着针线,午后的阳光为她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心头一暖,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悄悄记录下这动人的瞬间。

镜头里,南风微微垂首,几缕发丝轻贴颊边。她专注的神情中带着难得的柔软,唇角自然上扬的弧度被光线勾勒得格外温柔。而她身旁的奶奶,正慈爱地凝视着这个城里来的姑娘,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那历经岁月沉淀的包容与温和,透过镜头散发出巨大的感染力。

这张照片不仅定格了光影,更定格了跨越年龄的真诚相遇,定格了此间无言的温暖与传承。

收到阿青发来的照片时,南风正靠在窗边休息。她随手点开那张突然跳出的图片,目光在触到画面的瞬间便柔软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漾开一个清浅而真切的笑容。

她太喜欢这张照片了。镜头中的奶奶微微侧身,慈祥的目光如温厚的山泉,每一道皱纹里都盛着经年累月的温柔与从容。那不是风景,却比南风此行所见的一切山水草木更令她动容;那不是一个刻意摆拍的笑容,却让她觉得,这是人间最珍贵、也最美的风景。

一种想要珍藏、也想要倾诉的冲动悄然浮现。南风轻轻点开朋友圈,选中这张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她觉得任何描述都显得多余。最终,她只添上了一个简单的微笑表情「」。

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阿青,谢谢你,”南风望向他,语气格外认真,“谢谢你带我见识了这么美好的一切。”

阿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温和而真诚:“南风姐,该说感谢的是我。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自然地融入我们这里。”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份坦诚,“不瞒你说,从毕业回乡到现在,我接待的游客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释放善意的,也有……不那么友善的。”

他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继续轻声说道:“我自己还好,对这些都有心理准备。但奶奶不一样,她纯朴善良了一辈子,心思干净得像山泉水。要是遇到带着挑剔或漠视的客人,她是真的会往心里去,会难过的。”他收回目光,语气平和而坦然,“所以慢慢地,我也会根据来客的不同,在心里调整相处的距离和介绍的方式。但对你,不需要。”

阿青的目光越过窗棂,温柔地落在院里晒太阳的奶奶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南风姐,我奶奶她……今天是真的开心。”

他顿了顿,像是分享一个珍藏的秘密,轻声说道:“你听,她又在哼唱那首属于她自己的小曲了。这是她最高兴时才会有的样子,那调子里,藏着她全部的快活。”

南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奶奶眯着眼,手指轻轻在膝上打着拍子,嘴里哼着悠长而不知名的山野小调。阳光洒在她银白的发丝上,也落进了阿青写满温柔与欣慰的眼眸里。

南风凝视着奶奶的侧影,眼底漾开一片难以描摹的温柔。她悄悄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光影中那张慈祥的容颜。

取景框里,奶奶微仰着头,布满皱纹的眼角舒展开来,哼唱时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里,盛着比山泉更清澈的欢欣。南风轻轻按下快门,在寂静的“咔嚓”声中,将这份比春日更温暖的笑意永远珍藏。

她收起相机时,指尖还留着阳光的温度。这一刻,她不仅留住了奶奶的笑容,更将这段山居时光里最柔软的馈赠,妥帖地安放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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