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发言赢得了礼节性的掌声，就在掌声渐歇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林辰同志从中央机关到地方一线，这个跨度可不小啊。”
说话的是省委副书记周永康，他坐在赵建国左手边，面容清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像深冬的井水，透着寒意。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宛城这地方，说复杂也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摆在这里；说简单也简单，守住‘稳’字就万事大吉。这些年，在建国书记、和平省长的带领下，局面好不容易稳住了，不容易啊。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地方工作不比中央，尤其是宛城这样的省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得先沉下心熟悉情况，平稳过渡才好。有些事，急不得。”
这番话听着像是长辈的谆谆教诲，可在座的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精”，谁听不出弦外之音？——点明林辰是“空降兵”，缺乏地方经验；暗示前任打下的基础不容动摇，潜台词是“别瞎折腾”；更用一个“稳”字，给林辰的工作划下了第一道框。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香樟的清香也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赵建国面色如常，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孙和平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李国华微微眯起眼，视线在周永康和林辰之间打了个转。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辰身上，有审视，有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林辰心里清楚，这位周副书记曾是宛城市委书记，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自己的到来，无疑断了某些人的晋升之路。这哪里是提醒，分明是下马威，是划定界线。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反而迎着周永康的目光，诚恳地点了点头，语气谦逊：“周副书记说得太对了，谢谢您的提醒。我对地方工作确实是个‘门外汉’，对宛城的具体情况更是一知半解，说是‘小学生’也不为过。您的嘱咐我记在心里了，往后一定把‘稳’字刻在心上，多向老领导、老同志请教，多听干部群众的心声，扎扎实实地调研，稳稳当当地过渡，绝不辜负各位领导的厚爱。”
他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全盘接受了“需要学习”“需要求稳”的设定，姿态放得极低。可这番话里，又藏着不卑不亢的韧劲——学习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平稳过渡之后，该推进的改革、该办的实事，绝不会打折扣。绵里藏针，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永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沉得住气，应对得这般圆融。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点了点头：“好，有这个态度就好。”便不再多言。
赵建国适时接过话头，做了总结发言，会议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落下帷幕。散会后，赵建国、孙和平要陪李国华商议其他事宜，林辰在李国华鼓励的眼神中，与各位领导道别，先行退出了会议室。
走出省委大楼，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林辰缓缓摇下车窗，微凉的风裹着草木的气息涌了进来。与会议室里的暖意相比，这阵风带着几分清冽，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宛城之行的第一道关，算是过了。但林辰知道，这不过是序幕。周永康笑容背后的寒意，比这初夏的凉风更刺骨，而宛城那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上，还藏着多少暗礁险滩，谁也说不清。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那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城市驶去。林辰望着窗外掠过的徽派民居，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他都要踏踏实实地走下去，在这片文脉深厚的土地上，干出一番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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