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落在紫砂托盘上,发出一声清脆却沉闷的碰撞声,像是一记砸在每个人心头的重锤。
高振海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交锋只是一场寻常的品茗闲谈。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祠堂内每一个人的耳中:“侄女婿,你说得对。这茶……确实藏着记忆。”
他的话音未落,便抬手在身前的黄花梨木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
啪,啪,啪。
三声击掌,如同某种古老的号令。
祠堂一侧的暗门应声而开,光线被两个高大的人影瞬间吞噬。
那两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动作利落,押着一个身形狼狈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低着头,头发凌乱,左臂的衣袖被撕开,一个狰狞的Ω符号烙印在皮肤上,伤口周围的皮肉翻卷着,已经结了深褐色的血痂。
是林小北。
李炎的瞳孔骤然收缩,而高晴烟则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他是我派进乌托邦的卧底,可惜,”高振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惋惜,“被发现了,只带回了这点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巴掌大小的胶片,在指尖缓缓展开,昏黄的烛光将胶片上的影像投射在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底,“十年前,你妹妹李薇,在青龙山接受过‘双瞳融合’的初代试验——而主刀医生,是你未来的岳母,我的亲妹妹,高静书。”
最后几个字,高振海说得极慢,像是在宣读一份尘封已久的判决书。
高晴烟如遭雷击,整个世界在她耳边轰然崩塌。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踉跄,若不是李炎及时扶住她,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母亲?
那个温柔地为她梳头、在病床前为她哼唱摇篮曲的母亲,竟然是……
工匠坊的地下室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高晴烟蜷缩在冰冷的监测椅上,数十根线路连接着她的太阳穴和手腕,监测屏幕上,代表她脑波的曲线正以一种濒临崩溃的频率剧烈波动。
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是她内心翻江倒海的具象化。
李炎紧紧握着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看,晴烟,别轻易相信。那些记忆可能是陷阱,是他们伪造出来动摇你的武器。”
她剧烈地摇着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声音嘶哑而脆弱:“可如果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我妈她……她到底瞒了我什么?”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迷茫,像一个在浓雾中迷失方向的孩子。
站在一旁的苏老,这位服侍了高家两代人的老人,此刻脸色也无比凝重。
他低声提醒道:“小姐的潜意识被下了很强的心理封印,如果强行回溯,很可能会刺激到被封印的另一段人格,后果不堪设想。”
李炎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看着高晴烟痛苦的样子,心中像被刀割一样。
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更清楚,如果不解开这个心结,这个疑惑将像一根毒刺,永远扎在高晴烟的心里,直到将她彻底摧毁。
他深吸一口气,对苏老咬牙点头:“开吧。我在这儿。”
得到指令,苏老按下了启动按钮。
高晴烟闭上眼,在仪器发出的低频嗡鸣声中,她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骤然亮起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
下一秒,她的意识急速下坠,沉入无边无际的记忆深渊。
她“看见”了。
画面模糊而摇晃,地点似乎是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房间。
母亲身穿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正伏案写着什么。
高晴烟“飘”到她身后,看清了日记本上那熟悉的字迹:“今日07号实验体觉醒失败,精神彻底崩溃。时间不多了,必须启用备用方案——让他的执念,成为催化剂。我的女儿,晴烟,她将是那把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画面陡然切换,变成了她无比熟悉的童年卧室。
母亲坐在床边,哼着温柔的歌谣,手中灵巧地缝制着一个布偶。
高晴烟记得这个布偶,是她七岁生日时最喜欢的礼物。
然而,当母亲抬起手,将缝好的眼睛按在布偶脸上时,高晴烟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那双眼睛,竟是一对用金色丝线绣成的、诡异的竖瞳。
就在她被这诡异的一幕攫住心神时,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稚嫩和怨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是你七岁时,被妈妈亲手从你身体里切除的‘副人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