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工匠坊地下室。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烧灼的腥气与腐臭油渣混合的怪味,火炉中幽蓝火焰跳动,映得老工匠满脸沟壑如同鬼刻。
他颤抖的手将最后一撮灰烬倒入石墨坩埚——那是从g07号殉葬者骨灰中提炼出的“叛徒之髓”,据传唯有背弃血脉之人,才能切断“眼”的感知链条。
“成了。”老人咳出一口黑血,把熔液倒入模具。
银光乍现,一枚暗沉扭曲的戒指缓缓成型,表面浮现出类似肠衣褶皱的纹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李炎站在阴影里,盯着那枚戒指,指尖微颤。
“这玩意儿只能撑十分钟,”老工匠喘息着说,“而且一旦靠近熔炉核心区,你的脑子可能会跟着烧起来。‘眼’不会容忍盲区。”
李炎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戒指,冰冷触感像毒蛇缠上指根。
他轻轻摩挲着内圈刻痕——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凡见者,皆入局。”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悲哀。
十年前,高振南死前塞给他这枚钥匙模型时,说的是:“等你真正明白它怎么用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明白了。
钥匙从来不是开锁的工具,而是献祭的凭证。
只有携带“罪证”之人,才能踏入最终祭坛。
他将戒指戴在右手食指,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烧焦的磁卡残片——边缘卷曲发黑,是前世殉职时贴身携带的警徽碎片。
上面还残留着血渍和爆炸后的碳化痕迹。
他曾以为那是荣耀的终点。
如今才知,那是轮回的起点。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是对亡魂的告别:
“这次我不当英雄……我要当个不讲规矩的鬼。”
话音落下,整座地下室突然剧烈一震。
通风口传来断续敲击声——三长两短,是吴秘书约定的求救信号。
李炎迅速打开加密频道,屏幕上最后传来的画面模糊晃动:一只机械巨眼在数据流中缓缓睁开,瞳孔中央赫然是高晴烟的脸。
紧接着,图像中断。
硬盘销毁进度:100%。
李炎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无波澜。
火葬场b区地下三层,熔炉控制室。
高温让空气扭曲如幻影。
高晴烟被固定在青铜架上,四肢以古老锁链贯穿,胸口起伏微弱,却仍带着笑意。
她双眼覆着水晶片,符文密布,细密导线如血管般延伸至地底深处,连接着埋藏百年的“源脉”。
唐门立于全息投影前,面部早已机械化,金属面甲下传出非人的合成音:
“当两盏灯熄灭,牢笼就会睁开眼睛。”
“你说错了。”高晴烟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你以为我在献祭?”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
“不……我在播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体内某处传来一声脆响——那块嵌入心室附近的翡翠碎片,骤然爆裂!
一股无形的共鸣波沿导线逆流而上,直冲主控线路。
整个西区电路应声跳闸,灯光熄灭三秒,监控系统全部失灵。
就在那一刹那,远在风月巷的周美玲猛地睁眼。
她正蹲在臭豆腐摊后,铜钱蘸血画在油纸上,接收来自高晴烟意识残像的地图。
图像本已模糊不清,可在电力中断的瞬间,一幅全新的结构图浮现而出——
不是现代建筑图纸。
而是一座倒置的前朝祠堂,梁柱交错如骨骼倒悬,每根横木之上都刻满了名字,形成一棵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族谱树。
最顶端写着:g系列·始祖归位处。
而在最底部,一个空位赫然标注着两个字:
待填。
周美玲浑身发冷,手指僵住。
这不是逃生路线。
这是祖坟布局。
她立刻拨通李炎电话,声音发抖:“你要找的不是出口……是祖坟。他们在用活人唤醒‘家族树’,而高晴烟……她是钥匙,也是土壤。”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然后传来一句低沉回应:
“我知道她在哪了。”
与此同时,殡仪馆通风管道深处。
吴秘书蜷缩在狭窄夹层,额头渗血,手中平板仅剩最后1%电量。
他在黑暗中敲下最后一行字:
g00不是人选……是轮回宿主。
他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当年为何加入乌托邦——为了活命,为了权力,为了看清命运的真相。
可现在他终于懂了。
所谓g计划,根本不是选拔强者。
而是不断重置同一个灵魂,在无数世中反复经历背叛、痛苦与失败,只为培育出一具能承载“眼”降临的完美容器。
而李炎……
正是第一百零七次试验体。
硬盘滑出手掌,坠入下方焚化炉进料口,瞬间被烈焰吞没。
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监控录像上:午夜停尸间,李炎捧着颅骨点燃熏香,背后阴影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上午八点十七分,风停雾散。
李炎走出小巷,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的瞳孔。
他抬头望向远处火葬场那根缓缓吐出红光的烟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微微发烫,仿佛有了生命。
他没有再掩饰步伐中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