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站在黑暗中,呼吸缓慢而沉重。
身后,整座城市正因那份“残卷”沸腾。
媒体追责,民众质疑,高层互相推诿。
风暴已然掀起。
而他要做的,是在风暴眼中,取出最后一块拼图。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步入尘封之地。
手电筒光束扫过一排排铁柜,最终停在一个贴着“绝密·v2备份”的灰色硬盘盒前。
他伸手,缓缓拉开抽屉——
雨,像被谁从天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倾泻在滨河医院锈蚀的铁门上。
水珠顺着赵医生佝偻的脊背滑落,在寂静中敲出沉闷回响。
他握着那枚“绝密·v2备份”的硬盘盒,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他触到了真相的实体。
空气凝滞得如同尸蜡封存的时间。
突然,头顶灯光轰然亮起,惨白如停尸间的无影灯。
周婷站在门口,一身素白衣裙,雨水顺她发梢滴落在地砖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
她的右手稳稳举着一把数据销毁枪,枪口泛着幽蓝电弧,只需一瞬,就能将硬盘化为信息尘埃。
两人对视。
没有言语,只有雨声与电流的低鸣交织成网。
赵医生缓缓闭眼,又睁开,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上次来,是为了删记录。”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墓穴深处传来,“这次……你停顿了三秒。”
那三秒,是程序指令与人类意志的撕裂。
是清除命令下达后,大脑拒绝执行的延迟。
是“记忆清除者”体内,属于“人”的部分终于开始反扑。
周婷没说话。她的手指仍在扳机上,可肩线松了半寸。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仿佛不认识它。
然后,极其缓慢地,将枪口垂下。
“零号实验对象……是不是也听过那首童谣?”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赵医生怔住。
片刻后,他苦笑一声,把硬盘轻轻放在地上,推向她。
“不只是他。”他说,“所有‘静默者’,都是从听见童谣开始的。你以为那是广播?不,那是筛选器——能听到17.3赫兹以下次声的人,才会被标记。你们这些人,生来就是容器。”
周婷瞳孔微缩。
她忽然想起幼年病房里那台老旧收音机,每夜零点准时响起的童谣。
那时她以为只是城市怀旧节目,直到某天夜里,她发现隔壁床的小女孩毫无反应——而她自己,清楚听见了“啃骨头”三个字拖长的尾音,带着金属震颤。
她不是病人。她是实验品。
赵医生弯腰捡起硬盘,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沉重却坚定。
“我要把它交给李炎。”他说,“这不是结束,是审判的开始。”
风月巷尽头,小面馆的招牌早已褪色,霓虹灯管闪了几下,熄灭。
李炎掀开油布帘走进去,身上带着湿冷的夜气。
高晴烟已坐在角落,面前一碗热汤面腾起白雾,她却未动筷。
右眼纱布边缘,一道漆黑液体正悄然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入汤中无声消融。
“你还吃得下吗?”李炎坐下,声音平静。
“吃不下。”她扯了扯嘴角,“但我得坐在这里。这座城市需要有人‘看起来正常’。”
李炎没笑。
他知道她在燃烧生命维持异能运转——为了看见钟楼之下那层被篡改的现实。
他打开赵医生传来的硬盘,插入随身终端。一段音频文件自动播放:
滋滋声——
呼吸声……断断续续,夹杂着低频电流的嗡嗡声。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虚弱却清晰:
“我是……陈国栋。”
李炎猛地僵住。
呼吸停滞。
前世最后一刻的画面如刀劈开脑海——血泊中的自己,耳畔传来无线电里的这句话。
那是他牺牲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本该死于三年前爆炸案的刑侦队长陈国栋,竟然还活着?
或者说,至少他的意识,在某个地方被保存了下来?
“这不可能……”高晴烟盯着波形图,眉头紧锁,“录音时间戳显示,这段音频录制于陈警官‘死亡’前整整四小时。可系统记录里,那天他根本没进过法医中心。”
李炎眼神骤寒。
“他们没杀他。”他低声说,“他们‘上传’了他。他是最早的意识样本之一……零号实验对象,或许就是他。”
话音未落,窗外钟声突响。
十二声,自朱雀峰顶悠悠传来。
第七声拖长、变调,宛如呻吟。
紧接着,城市广播再次响起那段童谣:“月亮走,我也走,走到桥头啃骨头……”
但这一次,异变发生。
街道两侧电子钟、车载导航、手机屏幕……所有连接市政网络的计时设备同时跳针,倒退一分钟。
时间错位。
李炎猛然抬头,望向夜空下的钟楼剪影,脑中系统轰然弹出红色提示:
【检测到大规模认知干扰场】
【签到成功!地点:时间错位点】
【解锁技能:逆向声纹溯源——可追踪童谣原始发射源】
他瞳孔收缩,重影交错。
脑海中浮现一张无形声波地图,无数节点闪烁,最终汇聚于地下深处某一点——青龙山废弃防空洞,连接着地下水脉的隐秘枢纽。
而在那幽暗湖底,两块墓碑并列矗立。
一块刻着“舌虽腐,言不灭”,另一块原本空白,此刻石面裂纹蔓延,新生文字缓缓浮现:
【耳已盲,音未消】
仿佛亡者低语,穿越十年生死,终于抵达人间。
深夜,警局特别听证会会议室外,走廊灯光忽明忽暗。
陆明川坐在轮椅上,左耳助听器静静躺在掌心。
皮肤之下,一枚微型芯片碎片嵌在神经末梢,泛着冷金属光泽。
他抬头望向会议室门牌,深吸一口气。
“过去三年……”他喃喃,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入骨,“我写的每一份尸检报告,都不是我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