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整座城市还在沉睡。
市政府广场的电子屏突然卡顿。
广告画面撕裂成无数像素块,像被无形的手从内部搅碎。
下一秒,一段高清录像自动播放。
镜头晃动,视角来自隐蔽摄像头。
画面中是市法医中心b7冷库,不锈钢墙面泛着冷光。
韩警督独自站在ct片灯箱前,手指微微发抖。
他抽出一张原始影像,替换上另一张伪造的胶片,低声呢喃:“只要没人再查零号实验对象……我就还能当个人。”
全场死寂。
这条视频如病毒般瞬间蔓延全网。
社交媒体炸开了锅,舆论风暴在黎明前悄然成型。
而这一切,早在李炎的计算之中。
老城区深处,一家破旧面馆亮着昏黄灯光。
李炎坐在角落,面前一碗馄饨早已凉透。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耳边响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谎言净化启动条件满足】
【是否消耗“第一次执行死刑任务”记忆?】
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他亲手押送一名连环杀手前往刑场。
囚车驶过空荡街道,雨刷器机械摆动,如同时间倒计时。
杀手临终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诡异笑意:“你以为你在主持正义?你只是下一个编号。”
那是他作为刑警的第一场死刑执行,也是他信念真正觉醒的起点。
可现在——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夜的画面,清晰如昨。
然后,轻轻点头。
“清零。”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抽离感袭来,仿佛灵魂被剜去一块。
记忆如沙漏倾覆,再也抓不住。
他睁开眼时,瞳孔深处多了一丝空茫,却又比以往更加锐利。
与此同时,城东变电所地下三层,配电室里火花四溅。
高晴烟瘫倒在冰冷水泥地上,右眼义眼剧烈震颤,金属液体顺着颧骨滑落,在脸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她的手指仍在颤抖,却顽强地按住通讯终端,将一段特殊频率嵌入市政广播主音频流——那是青铜镜的共振波长,能穿透所有电子设备的防火墙。
窗外,全市电子钟即将敲响第七声。
滴——
第三声响起时,童谣悄然浮现,通过每一块屏幕、每一台收音机、每一部手机,渗入千家万户:
“月亮船,摇啊摇……爸爸别走,灯还亮着……”
声音稚嫩,带着哭腔。
正是十年前林小雅临终前最后一段录音。
刹那间,无数家庭报警电话涌入110指挥中心。
家长惊恐报告:孩子半夜惊醒,哭喊着一个陌生名字——“爸爸,别关灯”;有的甚至跪在床边,对着空气喃喃:“小雅对不起,我不该那天加班……”
这不是幻觉。
这是乌托邦埋藏十年的情感病毒,在这一刻被反向激活。
那些曾被操控、被植入虚假记忆的人群,正经历集体精神共振。
而在市立第三精神病院的探访室里,李炎静静坐着,面对一位枯瘦老人。
林小雅之父。
他双眼空洞,嘴角抽搐,不断重复一句话:“李炎杀了我女儿……李炎杀了我女儿……”
话音机械,毫无情绪起伏,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李炎没有反驳。
他只是缓缓从口袋中取出一枚纽扣——黑色金属质地,边缘刻有极细编码:zq0。
轻轻放在桌上。
“那你记得她戴的项链是什么形状吗?”他问,声音温和却不容回避。
老人忽然僵住。
嘴唇开始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撕扯。
“……月亮……”他终于挤出两个字,“弯的……像小船……”
李炎笑了。不是嘲讽,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看透深渊后的释然。
“你知道吗?”他说,“林昭南曾说过,最完美的谎言,不是让人相信假的,而是让所有人遗忘真的。”
他站起身,俯视着这个被洗脑十年的父亲。
“林小雅根本不存在。你是第十一号实验对象,乌托邦第十一号情感实验体。你的‘女儿’,不过是一段被精心编织的悲伤记忆,用来测试人类对愧疚与悔恨的承受极限。”
老人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世界的真实。
“不……不可能……我是她父亲……我梦见她很多次……”
“梦?”李炎冷笑,“那是记忆覆盖程序每天凌晨三点准时注入的神经信号。你以为是你在想她?其实是他们在用她的脸,操控你的情绪。”
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不是病人。你们是武器。而今天……他们的控制系统,开始崩解了。”
门外,晨光初现。
而在督察办公室内,韩警督猛然推开大门,脸色惨白如纸。
他冲到穿衣镜前,狠狠一拳砸下!
玻璃碎裂,倒影四分五裂。
可就在碎片之中,每一张他的脸,都张着嘴,无声呐喊。
碎裂的玻璃如冰晶四溅,韩警督的手掌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攥着镜框边缘。
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他扭曲的脸——不,不是脸。
是无数个他,张着嘴,无声嘶吼,眼眶深陷,仿佛灵魂正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寸寸剥离。
他喘息着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衬衫。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墙上所有镜子都被砸得粉碎,连门后那面小化妆镜也没能幸免。
可即便如此,那些倒影的呐喊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像是一段嵌入神经的循环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