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悬崖酒店顶层,水晶吊灯洒下的光如同镀金的谎言,铺满整座宴会厅。
空气里浮动着香槟与玫瑰的甜腻气息,可在这奢华表象之下,却蛰伏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肃杀。
全息投影在空中缓缓旋转,勾勒出城市资产流动的神经脉络——一道道金色数据流如血管般搏动,与地底深处那片古老湖泊的脉冲频率悄然同步,仿佛整座都市正被某种无形意志唤醒。
李炎站在主台边缘,黑色礼服笔挺如刃,领口别着一枚伪造的“民间调查员”徽章。
他左手垂在身侧,袖口隐约渗出血迹,已被暗色布料吸尽,无人察觉。
右手则握着一份精神鉴定书,纸页微颤,像是承载了千钧之重。
“根据《异常认知干预条例》第五项授权,”他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我将以独立调查员身份,主持‘财富神经链’启动仪式。”
宾客席间低语四起。
唐门混在服务生之中,低头调整托盘角度,右眼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虹膜泛起蓝光扫描。
情绪波形图在他视野中跳动:心率78,呼吸稳定,瞳孔收缩幅度正常……唯有一丝极细微的肾上腺素峰值,在签到成功瞬间闪过。
“完美。”他在心底默念,“濒临崩溃前的平静——正是灵魂剥离的最佳时机。”
高晴烟被两名黑衣人“押送”至中央祭坛,双手反绑于身后,发丝散乱遮住半边脸颊。
她双目失焦,唇色苍白,像是已被药物压制到意识边缘。
唯有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似在回应某种隐秘信号。
那枚藏于她胸腔内的翡翠碎片,正与建筑地基中埋藏的远古矿石产生共振。
微不可察的裂纹,已在承重柱内部蔓延。
唐门缓步登台,摘下银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脸并非固定容貌,而是像液态金属般缓缓流动,五官重组,最终定格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李炎前世最后一次追击时,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的“乌托邦”执行官影像。
“李警官,”他开口,声线如砂纸磨过铁锈,“尘封的十年。如今,轮到你亲手完成净化。”
他指向高晴烟:“摘下她的眼睛。证明你已斩断情感羁绊,成为纯粹的‘新人类意识载体’。”
全场寂静。
李炎缓步上前,手中手术刀寒光一闪,映出他自己冷峻的倒影。
刀尖轻触高晴烟的眼睑,距离不过毫厘。
她的睫毛轻轻一颤。
然后,他俯身,贴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还记得滨河医院那天吗?你说味道能唤醒记忆。”
她呼吸一顿。
“我说我信臭豆腐,因为每次它都带你回来。”他声音渐沉,几近呢喃,“但现在……我要让它带你离开。”
话音落,刀光骤然横斩!
不是刺向她——而是狠狠劈入自己的左臂!
鲜血喷涌,溅落在她手腕的束缚绳上。
那并非普通血液,而是混入了系统特制的【腐蚀性血清】,瞬间灼烧断裂绳索。
高晴烟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背后。
与此同时,李炎脑中系统界面轰然弹出:
【谎言拓扑构建完成】
【诱导目标进入预设行为闭环】
【认知迷宫已闭合】
下一秒,全场所有监控屏幕自动亮起,播放一段高清合成影像:李炎跪倒在唐门脚下,神情崩溃,嘶吼着供出全部反抗计划,包括周美玲的干扰手段、吴秘书的叛变路线,乃至地下避难所坐标……
“我输了!”影像中的他痛哭流涕,“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只求放过她!”
唐门盯着画面,嘴角缓缓扬起,笑意从眼角裂开,直至整张脸扭曲成狂喜的图腾。
“你终于臣服了!”他仰头大笑,声音震彻大厅,“灵魂归位,仪式重启——就在今日,我们将以亿万富翁的神经链为引,点燃集体意识的圣火!”
掌声雷动,乌托邦成员纷纷起身致敬,仿佛见证神谕降临。
没人注意到,空调出风口飘出一缕极淡的臭味——像是街头巷尾最廉价的臭豆腐摊,混合着发酵油脂与腐烂菌菇的气息。
也没人看见,周美玲悄悄将右手缩回裙摆,指尖残留一抹油腻的铜钱痕迹。
更没人发现,吴秘书站在控制室外廊,手指已悄然滑入西装内袋,握住一枚冰冷的遥控器。
风,从破碎的玻璃幕墙灌入,卷起地毯一角。
而李炎站在血泊中央,缓缓抬头,望向唐门,唇角勾起一丝无人读懂的弧度。
他知道——真正的赌局,从来不在牌桌上。
就在乌托邦成员沉浸于“胜利”的狂喜之中,整座酒店仿佛被注入了一种虚假的神圣秩序。
他们高举香槟,眼神迷醉地仰望着全息投影中那条即将贯通城市命脉的“财富神经链”——一条以亿万富翁脑波为节点、以普通人潜意识为燃料的意识高速公路。
可就在这近乎宗教般的高潮时刻,真正的崩塌开始了。
周美玲站在宾客席最边缘,指尖还残留着铜钱上的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