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十八分,警察局心理评估室的铁门在一声低沉的液压音中缓缓滑开。
李炎站在门外,肩上挎着一个旧式公文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刚从哪个酒局里抽身而来。
他嘴角挂着惯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冷得像冬夜的刀锋。
守卫看了眼手令,点头放行。
“韩警督今天情绪不太稳定。”护士低声提醒,“他已经三十小时没合眼了。”
“没事。”李炎耸肩,“我就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走个流程。”
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
房间内灯光惨白,墙壁覆盖着吸音软垫,角落里摆着一张金属床和一把折叠椅。
韩警督蜷缩在墙角,双手紧握一只破损的听诊器,铜质外壳早已氧化发黑,橡胶管断裂了一半,像是被人粗暴地扯坏的。
他嘴里不停低语,声音断续如电流杂音:“我不是容器……我是法官……我审判了不该活着的人……”
李炎没有靠近,只是轻轻放下公文包,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坐下。
他从口袋掏出一支录音笔,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开启键——真正的设备早已嵌入袖口微型摄像头,正无声记录着对方每一丝神经颤动。
“老韩?”他轻唤了一声,语气随意得近乎轻佻,“还记得我吗?去年你请我喝过一杯黑咖啡,说苦得像人生。”
韩警督猛地一颤,头缓缓抬起。
那一瞬间,李炎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另一个人。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如今深陷在阴影之中,瞳孔收缩得如同针尖,可目光却精准地钉在李炎脸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你闻不到味道了吧?”他忽然开口,嗓音干涩如砂纸摩擦,“那是开始……他们会一点点拿走你的感觉,直到你连哭都不会。”
空气骤然凝滞。
李炎依旧微笑,指尖却已悄然滑过腕表边缘,激活了隐藏程序——神经反射节律捕捉模式启动。
“谁会?”他反问,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乌托邦?林问天?还是……那个所谓的‘净化议会’?”
“他们都死了。”韩警督冷笑,嘴角扭曲,“可系统还在运行。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会成为审判链的一环。你以为你在查案?不,你只是它眼中的下一个读数。”
他说完,突然将听诊器贴在自己胸口,耳朵贴近,像是在倾听某种不存在的心跳。
几秒后,他又喃喃道:“yf0过去的尸体。”
李炎心头微震。
yf0法医中心十年死亡登记簿,说是写犯罪纪实小说。我们按规定上报备案。”
李炎瞳孔一缩。
“叫什么名字?”
“陆小曼。入职才三天,背景审查全部通过。”
“照片发我。”
三分钟后,一张证件照投射在墙上:年轻女子,短发齐耳,眉骨高挺,鼻梁线条如刀削般清晰——与陆明川,那个十年前死于实验室爆炸的“乌托邦”首席科学家,惊人地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睛。
清澈,干净,没有任何经历过黑暗的痕迹。
可正是这份纯粹,让李炎脊背发凉。
他抓起外套就走。
档案馆位于市政大楼地下二层,常年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李炎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拐角处放缓脚步。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她坐在阅览区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泛黄的日志。
她的手指停在某一页,微微颤抖。
那页纸上写着:
yf0,更别说出现在公开日志中。
而她,不仅找到了它,还精准地停在了这一行。
她是谁?
是陆明川的女儿?
克隆体?
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存在——一个被精心培育、用来重启整个计划的“纯净载体”?
他没有现身,默默退后两步,拨通陈昊电话:“查陆小曼的所有资料,尤其是dna样本库匹配记录。另外,给我接入市监控网,实时追踪她接下来每一步行动。”
挂断电话前,他低声补充:“如果她真是‘新执行体’……那么钟楼不会是终点,而是起点。”
风,再次吹动城市的缝隙。
而在港口区某间废弃冷库的排水沟旁,一枚银白色胶囊正静静躺在污水表面,微微反光,像一颗未爆的种子。
它的标签上印着一行极小的文字:
基因诱导剂yf系列
但此刻,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夜色如墨,浸透整座城市。
港口区的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的气息,在废弃码头之间穿梭呼啸。
集装箱层层叠叠,如同被遗弃的钢铁坟墓。
就在排水沟尽头那枚银白色胶囊被发现后的第七小时,警局特别行动组的封锁线终于撤去——林问天的助手被捕了。
他蜷缩在冷藏车后座,满脸惊恐,手指死死抠住胸口衣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撕裂他的神经。
陈昊戴着防毒面罩冲进现场时,那人已口吐白沫,瞳孔扩张成两个漆黑的深渊。
但他在昏迷前,仍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枚微型胶囊塞进了通风管道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