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拳头没有穿透空气,而是实打实地击碎了一团光影——掌心传来灼烫的撕裂感,仿佛按进一团燃烧的静电,噼啪作响。
冒牌货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炸成漫天无序的代码碎片,簌簌飘落,触地即化为细灰,带着焦糊与臭氧的余味。
李炎大口喘息着,顾不上处理肋骨的伤势,踉跄着冲向中央的舱体。
手指触碰到舱壁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钻进骨髓,像无数冰针扎进神经末梢;舱壁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冷凝水,滑腻微粘,指尖一触即留一道水痕。
【警告:常规破解失败。】
【检测到‘深渊’级神经锁。
必须由‘执笔者’之血绘制原始封印符文,强行剥离连接。】
【代价:生命力急速衰减。】
李炎没有犹豫,拔出匕首就要割向手腕。
“小李。”
胸口的警徽再次发烫——那热度迅速蔓延至锁骨,皮肤下隐隐透出暗红微光,像一块烧红的炭。
陈警官那张沧桑的脸浮现在空气中,这次没有多余的寒暄。
“入职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警察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但我们得比神更懂人心,因为我们守的是最后一道线。”
老陈的身影开始燃烧,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不是消散,而是直接撞进了李炎握刀的右手——右臂骤然一沉,仿佛灌满了熔化的铅,却又奇异地暖了起来,脉搏在腕骨处轰鸣如鼓。
“这道符,我替你稳住笔锋。”
匕首划破手腕,鲜血涌出。
诡异的是,那些血没有滴落,而是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有生命一般悬浮在半空,温热的血珠表面浮动着细密的金色符文,轻轻震颤,发出近乎无声的嗡鸣。
李炎感觉右臂仿佛不是自己的,被一股温热的力量牵引着,在虚空中飞快地勾勒。
每一笔落下,他的心脏就剧烈抽搐一次,胸腔里像塞进一只攥紧又松开的铁手;鬓角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原本紧致的手背皮肤迅速失去光泽,浮现出干枯的皱纹,指尖微微颤抖,却稳如磐石。
那是生命力被抽离的具象化——他能尝到嘴里越来越浓的苦涩,像吞下整把陈年草药;能感到脚底岩地的震颤正透过鞋底传上来,越来越急,越来越沉。
最后一笔落下。
血色符文轰然印在舱体表面,灼烫的金光爆开,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糖与檀香混合的奇异甜香。
“咔——”
舱盖弹开。
所有的神经线在一瞬间断裂,发出类似琴弦崩断的脆响,余音在溶洞中反复回荡,震得岩壁簌簌掉灰。
林小雅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浑浊,只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明,瞳孔深处映着幽绿菌丝的微光,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磷火。
她死死抓住李炎干枯的手,声音尖利,指甲几乎嵌进他手背皲裂的皮肤里:“哥哥……快走!她在等你!这整个洞穴都是她的胃!”
迟了。
整座溶洞剧烈震颤——头顶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碎石如雨砸落,砸在肩头、背上,闷响不断;脚下地面起伏如浪,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兽的肋骨之间。
头顶那些原本柔顺的荧光菌丝骤然变硬,像无数把利剑垂直刺下,破空声尖锐如哨音,刮得耳膜生疼。
苏婉清的声音不再经过电子合成,而是直接从四面八方的岩壁里共振而出,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震得李炎耳道深处一阵刺痛,牙关发酸:
“既然你不愿成神,那就让我亲手把你变成祭品,重铸在这个新世界里!”
菌丝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极其刺耳的高频声波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直接在溶洞内炸响——那声音像千万根钢针扎进太阳穴,李炎眼前一黑,鼻腔里涌上腥甜,耳中只剩持续不断的尖啸。
那是许阿婆。
她启动了那艘藏在地下湖潜水艇上的声波干扰器,那是去年她在废弃制药厂地下室调试时,李炎亲眼见过的“菌丝镇静波”——当时培养槽里荧光菌丝遇此频率瞬间僵直,像被冻住的藤蔓。
菌丝网剧烈震颤,尖端软化下垂,发出“噗噗”的漏气声,露出头顶一道狭窄的岩缝,缝隙里透下一线微弱却真实的、带着尘埃浮动的昏黄天光。
李炎那双正在急速衰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两团火。
“原来……我们真的能走到最后。”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坚定,喉结滚动时牵扯着伤口,渗出新的血珠。
“虚妄之眼,倒映现实。”
双瞳中的黑白两色光芒彻底融合,视野里所有菌丝都浮现出清晰的应力裂痕——他看见了那张巨网最脆弱的节点,就在正上方三米处,一根主脉与岩壁接驳的暗红凸起。
无形的利刃迎着头顶那张巨网逆流而上。
“撕啦——”
坚不可摧的菌丝网被从中整齐地剖开,断口处渗出荧绿色的黏稠汁液,滴落在岩地上,嘶嘶作响,腾起一缕青烟。
同一时刻,数百公里外,青龙山实验室地下十层。
那个被插满管子的男人,在营养舱里猛然坐起。
陆振东一把扯掉颈侧连接着主脑的数据接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我不是你的桥……老子是断你路的人!”
随着这声怒吼,整个乌托邦的神经连接网络,断了。
溶洞开始崩塌。
巨石坠落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那是大地在咀嚼自己的内脏,沉闷、暴烈、永无休止。
李炎抱起虚弱的林小雅,在那张巨网闭合前的最后一瞬,冲向了来时的暗河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