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一声,整个周家大院的狂喜和喧嚣,瞬间凝固。
风停了,人傻了,连猪圈里哼唧的猪崽子,仿佛都察觉到这股肃杀,齐齐闭上嘴。
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从炕上的周野,转到了院当间那个脸色煞白、眼神癫狂的许大茂身上。
惊疑、愤怒、鄙夷……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戳向他。
村民们不懂嘛叫妖术,但他们懂,这两个字,在这年头,能要人命!
周铁梁刚松弛下来的老脸“腾”地一下又涨成猪肝色,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恨不得当场把这个搅屎棍的脑袋拧下来。
李卫东的瞳孔也是猛然一缩,刚升起的功劳梦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看向周野,眼神里的贪婪和兴奋,被一层警惕和审视覆盖。
这节骨眼上,要是沾上“封建余孽”的边儿,别说功劳,他这身白大褂都得扒了!
全场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向那张小小的土炕。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周野,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那懒散中带着点儿京城老炮儿蔫儿坏的贫嘴,清晰地飘进每个人耳朵里:
“我说,今儿个这天儿也不热啊,怎么还有人急着送人头?”
“噗!”
人群里,不知是谁没绷住,笑出声。
这话太损啦!
什么妖术,什么神仙,什么生死危机,被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骚话一搅和,就变味儿。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送人头”是嘛意思,但那股子轻描淡写、压根没把许大茂当盘菜的混不吝劲儿,却一下子把那座压在心头的大山给掀飞!
许大茂一愣,他预想过周野的惊慌失措,预想过村民的动摇,甚至预想过李卫东的拔枪相向,却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打出的一记重拳,却砸在一团棉花上,不仅没伤到人,还把自己扎一手血。
“你……你少胡说八道!”许大茂色厉内荏地吼道,“我这是为了科学,揭穿你这种牛鬼蛇神!李站长,你们是讲科学的,怎么能被这种封建把戏骗了!”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卫东身上。
周野终于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扫他一眼,那眼神,像看一个在戏台上蹦跶得正欢的二傻子。
“科学?”周野笑了,他伸手指指满圈活蹦乱跳的猪崽子,“李站长,您是专家,您给这位……嗯,觉悟很高的同志,解释解释。”
“按科学,这些猪,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埋在坑里,上面撒满石灰,凉得透透的?”
这话,直接把皮球踢给李卫东,而且是个送命题。
李卫东的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要是说是,那就等于承认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的,周野的“土法”是对的。
他要是说不是,那他刚才下令“二十四小时观察期”的决定,又成笑话。
这小子,太他妈毒!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卫东的脑子转得比拖拉机的飞轮还快。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赌周野,赌赢,他一步登天!
跟着许大茂这个棒槌走,赌输了,他就是那个扼杀重大科研成果、犯了脱离群众错误的罪人!
怎么选?三岁孩子都知道!
“我明白了!”
李卫东一拍大腿,脸上的冰霜化开,笑成一朵开瓢的向日葵。他看都没看许大茂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凑到炕边,微微哈着腰,那股子亲热劲儿,比见着亲爹还亲。
“周野同志!你这觉悟,高啊!”
他先给周野戴上一顶高帽,把调子定死。
“你放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封建把戏!这是咱们劳动人民智慧的伟大结晶!是在实践中检验出的真理!你为国家立大功,我李卫东第一个给你请功!”
把功劳一分,立场一站,李卫东的脸,由晴转阴。
一件泼天大功的诞生,必须得有个不开眼的倒霉蛋来祭旗!
他猛地一转身,目光跟刀子似的,直直地扎在已经魂飞魄散的许大茂身上。
“今天,是谁!?”
他声色俱厉,中气十足,官腔拿捏得炉火纯青。
“是谁,往我们防疫站打的举报电话?是谁,谎报军情,造谣生事,差点让我犯了脱离群众的重大错误?是谁,想把咱们秦家峪的劳动成果,扼杀在摇篮里?”
一连串的大帽子扣下来,砸得院子里鸦雀无声。
村民们你瞅我,我瞅你,最后,那一道道鄙夷、愤怒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锁定人群后头那个筛糠的身影。
许大茂。
“那个谁!把他给我揪过来!”
李卫东都懒得叫他名儿,大手一挥。
根本不用防疫员动手,傻柱第一个蹿出去,蒲扇大的手掌一把薅住许大茂的后脖领子,跟拎个破麻袋似的,直接给拖到院当间,“噗通”一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