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峪的辉煌,像腊月里升起的红日,光芒万丈。
但这光,穿过层层山峦,照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就变成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疼,还冒着浓浓的酸气儿。
傍晚,三大爷阎埠贵揣着一份《京城日报》,跟捧着圣旨似的,一头扎进中院,嗓门吊得比唱戏的还高。
“各位街坊,秦家峪要出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他这一嗓子,各屋的门帘跟商量好似的,哗啦啦全掀开。
“《深山藏‘鬼谷’,一门十六杰》……啧啧,青年教育家!说的就是周家那个老疙瘩,周野!”
这消息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四合院里炸开。
“呸!黑心的烂货!发财就忘本!”贾张氏第一个从屋里冲出来,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三角眼怨毒地扫视着,“当初是谁家给他送的棒子面,现在抖起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后院,二大爷刘海中黑着脸,背着手,官架子十足地走出来,冲着屋里就吼:“刘光天!刘光福!你们俩兔崽子给我滚出来!瞅见没!人家周野都成教育家,你们再瞅瞅你们!你们要有人家一半的尿性,我现在都是副厂长!”
嫉恨的诅咒、贪婪的邀功、无能的狂怒……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中院酸气冲天,像个打翻了的巨大醋坛子。
就在这时,一个消瘦落魄、几乎脱相的身影,从大门外一瘸一拐地蹭进来。头发乱糟糟的,中山装也换成满是补丁的破棉袄,正是前不久刚从北大荒“病退”回来的许大茂。
他听着院里的议论,眼中没有往日的阴狠,取代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近乎疯魔的希望。
他“噗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间,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各位老街坊,我许大茂……求你们啦!”他声音嘶哑,额头重重磕在青石砖上,发出闷响。“我听说……周野现在是通天的大人物,能让首长都点头。我那亲侄子志强,得了血癌,医院说没救……他是我们老许家唯一的根啊!”
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眼中满是血丝:“我不是去攀富贵,我是去给他磕头,求他一句话,给他当牛做马,求他救我侄子一命!我听说他有通天的本事!”
院里安静下来。贾张氏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由头,立刻拍着大腿喊道:“对!他必须管!当初要不是我们家媳妇,他早饿死!走,大茂,我们给你作证去!”
阎埠贵和刘海中对视一眼,也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附和:“同去,同去!于情于理,他都得拉你一把!”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许大茂、贾张氏、阎埠贵,这三位“京城代表团”,凑半天凑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坐着长途汽车,转牛车,又徒步走十几里尘土飞扬的山路,终于在傍晚时分,灰头土脸地摸到秦家峪村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集体失声。
记忆中那个破败的山村不见。取代的是一条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直通村子深处。路两旁是崭新的青砖瓦房,屋顶上铺着油亮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光。
而在村子最深处,地势最高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座气派非凡的五进大院。朱漆大门,铜环兽首,门口两头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卧龙居!
“我的乖乖……”阎埠贵腿都软了,扶着路边的树才没坐下去。这哪里是农村大院,这分明是旧社会王爷府的规制!
贾张氏二话不说,一屁 股坐地上,酝酿好的哭腔张嘴就来:“哎哟喂,我活不了啦!这天杀的周家,发财就不认穷亲戚啊!想当初……”
她刚嚎两句,扛着锄头下工的村民就围过来,指指点点:“这几个要饭的打哪儿来的?怎么跑咱们卧龙居门口撒野?”
就在这时,“卧龙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的正是扛着锄头,一身泥土气息的大哥周山。他看着门口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人,眉头拧成疙瘩:“干啥的?”
许大茂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又是一个猛子跪在周山面前:“大哥!周山大哥!我是南锣鼓巷的许大茂!我不求别的,我给周先生磕头,求他救命啊!”
周山看清来人,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刚从茅房里捞出来的东西,把锄头往青石板上重重一顿:“你谁啊?我们家老六忙着呢,没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说着,就要关门。
“哎,别啊!”贾张氏一个饿虎扑食,死死扒住门缝,“我们是穷亲戚!他不能发财不认人!”
“我真的会谢,”跟在周山身后的侄女周红梅翻个大大的白眼,“这哥们儿主打一个真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