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京城西郊,红星-桃源电子厂。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长条桌一边,市里主管工业的王副主任、外事办的刘干事,还有厂长李爱国,一个个腰杆挺得跟电线杆子似的,但煞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虚汗,早就出卖他们心里的慌张。
桌子另一头,罗伯特·威尔逊翘着二郎腿,一身考究的定制西装,手里的金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姿态悠闲得像来郊游。
他身后,清一色的外国专家团队,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傲慢。
“gentlemen,”威尔逊终于停下敲击,一口流利的中文,却像刀子一样刮着在场每个中国人的耳朵。
“我想,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
他的助理“啪”地一声,打开一个银色手提箱。里面,一台“小霸王”学习机被大卸八块,各种零件和电路板被分门别类,像一具被解剖的尸体。
威尔逊用金笔的笔尖,嫌恶地戳下其中一块核心电路板,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这台……姑且称之为‘机器’的东西,它的核心图形处理架构,完完全全,就是我们vectortech公司在1976年于美利坚申请的第usa号专利的拙劣仿冒品!”
他报出专利号时,特意加重语气,像法官在宣读判决。
陪同的翻译手一抖,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完啦!人家是有备而来,是奔着一棍子打死来的!
“根据国际贸易法和我们两国签署的备忘录,这种行为,用你们的话说,叫‘窃取’!”威尔逊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是小偷的行为!”
“小偷!”
这两个字,像两记耳光,狠狠抽在王副主任和李爱国的脸上。两人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在这个年代,别说国际法,连“专利”俩字,对他们来说都跟天书差不多!
“所以,我们要求,”威尔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中方众人,像一头巡视自己猎物的狮子,“第一,立刻停止‘小霸王’所有型号的生产和销售,并公开登报道歉!”
“第二,销毁所有库存产品和生产线!”
他享受着众人脸上那绝望的表情,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吐出一个数字。
“最后,赔偿我方经济损失,一百万……美金!”
一百万美金!
王副主任“噌”地一下站起来,嘴唇哆嗦:“你……你这是讹诈!是敲诈勒索!”
“讹诈?”威尔逊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讽,“王主任,请注意你的言辞。这是基于法律和事实的合理索赔。如果你们拒绝,我的律师团,很乐意在国际贸易法庭上,跟你们好好‘讲讲道理’。”
“到那时,恐怕就不是一百万美金能解决的问题。”
会议室里,只剩下威尔逊嚣张的笑声和中方人员粗重的喘息声。
李爱国感觉天旋地转,他一辈子的心血,这家被全厂工人当命根子的工厂,就要因为这几句听不懂的“鸟语”,被人活活掐死!
就在这片绝望中,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浓浓京腔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来。
“我说……”
角落里,一直靠着椅子打盹儿,仿佛事不关己的周野,慢悠悠睁开眼。
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搪瓷茶杯的盖儿,指甲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上面的红五星,连眼皮都没抬。
“这哪儿来的野鸡,落我们这儿,还真把自己当凤凰?”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剃刀,把会议室里那凝固的空气给剖开!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他身上。
威尔逊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阴沉地转向周野:“你在跟谁说话,土包子?”
“谁应我跟谁说呗。”周野终于抬起眼皮,那眼神懒散,却又像能看透人心,“怎么着,您这儿还兴抢答呢?不愧是搞‘高科技’的。”
“你!”
“行了行了,”周野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茶杯盖儿“啪”地往桌上一扣。他没站起来,就那么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冲威尔逊勾手指头。
“把你那破玩意儿拿过来我瞅瞅。”
那语气,不像对一个跨国公司副总裁说话,倒像在街边逗弄一条不听话的野狗。
威尔逊气得浑身发抖,但他还是强压怒火,示意助理把那块电路板递过去。他要亲眼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在绝对的技术壁垒和法律铁证面前,是如何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