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精准地捅进马卡洛夫最痛的软肋。
他何尝不知?
红色帝国的大厦已然崩塌,这些昔日的国之栋梁,转眼就成无人问津的弃子。再过几年,等他们老了,他们脑子里那些无价的图纸和经验,就将永远埋进这片冻土。
办公室里,
马卡洛夫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在进行一场信仰与现实的血腥交战。
一边,是早已逝去的祖国与忠诚。
另一边,是他亲如手足的几千名兄弟和他们家庭的未来,以及那一身即将被埋葬的屠龙之术。
许久,他抬起通红的双眼,声音沙哑得仿佛两块砂纸在摩擦。
“人,我可以让你们带走。技术,我也可以给。”
章建国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但是,”马卡洛夫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马卡洛夫缓缓站起,走到窗前,用手掌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像在抚摸他那个巨大而孤独的“孩子”。
“瓦良格是我的孩子,是黑海造船厂最后一个孩子。你们可以买走她,但绝不能将她拆解成废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宁为玉碎的决绝。
“我不管你们买她回去做什么,开海上赌场也好,当游乐园也罢。我只要她,能完整地,漂浮在海面上!这是我,一个老船匠,最后的尊严!”
看着老人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佝偻背影,章建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这就是小舅子口中,那“最后的布尔什维克”的骄傲吗?
章建国也站起身,走到马卡洛夫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那艘巨舰。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他那刚学会不久、却异常清晰的俄语,庄严宣告:
“马卡洛夫先生,我无法代表我的国家向您承诺什么。但我可以代表我的老板,代表桃源集团,向您起誓。”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将在新的大洋上,获得新生!并且,会有一个比‘瓦良格’,更响亮、更荣耀的名字!”
马卡洛夫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华夏汉子,想从他朴实的脸上,分辨出话语的真伪。
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带丝毫狡诈,唯有真诚与坚定的眼睛。
“我……拿什么相信你?”马卡洛夫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章建国咧嘴一笑,那憨厚的笑容又回到脸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黄杨木雕刻的印章,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华夏篆字:
周野。
“这是我们老板的私印。他说,在华夏,这东西比任何合同都管用。它代表着一个承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
马卡洛夫看着那枚小小的印章,又看看章建国。
最终,他颓然坐回椅子,闭上眼睛,像被瞬间抽走所有的精气神。
“合同……拿来吧。”
两份合同,同时被推到他的面前。
一份,是两千万米金购买“瓦良格”号废旧船体的阳谋,用以应付基辅那帮鼠目寸光的官僚。
另一份,是滨城桃源海洋工程设计局与黑海造船厂核心技术团队的人才引进密约。这份协议的总价值,超过一亿米金。
马卡洛夫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笔尖划过那份“卖孩子”的废铁合同,发出刺耳的悲鸣。
当最后一个字母落下,他又在那份为孩子们找到未来的协议上,郑重签下名字。
签完字,他扔下笔,整个人深陷进椅子里,。
章建国默默收起合同,对着老人,深深鞠一躬。
他知道,自己刚完成一次周野口中“窃国级”的交易。
他不知道,买下航母和人才,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