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蛇口工业区。
一家刚挂牌不久的涉外酒店,对面烂尾楼顶层。
一个穿着花衬衫、脚踩人字拖的年轻人,正趴在一堆建筑垃圾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他叫李根,秦家峪土生土长,爷爷辈跟着周野他爹炸过碉堡,枪法是娘胎里带的。
此刻,他手里的85式狙击步-枪稳如磐石,十字准星透过高倍瞄准镜,死死锁定对面酒店总统套房的窗口。
“六叔,这帮孙子挺有耐心啊,趴窝里半天不动弹。”他按下耳麦,用一口纯正的秦家峪方言低声汇报,“那个叫‘死神’的领队,正抱着他的宝贝狙击枪擦呢,跟抚摸自个儿媳妇似的。”
耳机里,传来周野懒洋洋、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
“不急,让他们把枪擦亮点,一会儿上路也能体面些。”
李根嘿嘿一笑,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得嘞。六叔您就瞧好吧,只要他敢露头,我保证他脑浆子都开成一朵喇叭花。”
同时,酒店总统套房内。
“死神”霍克,前海豹突击队的王牌,正用一块鹿皮小布,虔诚地擦拭着他的巴雷特m82a1。
房间里弥漫着枪油、雪茄和劣质古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五名队员,个个如丛林中的野兽,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杀戮工具。
“头儿,目标和他老婆进房间后就没出来过。”副手嚼着口香糖,声音含混,“要不要启动b计划,直接破门?”
“蠢货。”霍克头也不抬,冷哼一声,“这里是华夏,不是摩加迪沙。强攻酒店?你想让我们明天登上《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吗?”
他放下狙击-枪,走到窗边,拿起高倍望远镜。
对面那栋烂尾楼,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幽灵-z狡猾得像条泥鳅,”霍克眼神阴鸷,“他一定知道我们来了。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他有足够的耐心。
猎人,最不缺的就是等待猎物犯错的耐心。
而此时,套房的另一间卧室里。
周野正靠在沙发上,悠闲地剥着一个刚从鹏城市场买来的新鲜荔枝。
娄小娥则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哎,野子,你看这件香奈儿的套裙怎么样?”娄小娥指着杂志彩页,眼睛发亮,“明天咱们去友谊商店转转?”
“不去。”周野头也不抬,把晶莹的荔枝肉塞进嘴里,“几块破布,卖得比金子还贵,钱多烧的。”
“你这人真没情调。”娄小娥白他一眼,嘴上抱怨,心里却甜丝丝的。
这种安逸闲适的日子,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奢侈。
周野没再接话。
他剥荔枝的动作没停,眼神却微微一凝,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静。
太静了。
酒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透过双层隔音玻璃,传到他耳中,仿佛被过滤掉所有杂音,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背景白噪音。
可就在这片白噪音里,他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那不是声音。
是一种气流的扰动,是一种被窥伺的、针扎般的刺痛感。
这种感觉,他在战场上体验过无数次。
这是杀气。
而且,是来自不止一个方向的、织成一张大网的杀气。
“别动。”周-野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娄小娥翻杂志的手一顿,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周野没看她,目光穿透厚重的窗帘,望向夜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风里有杂音,来了几个不懂礼貌的客人。”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瓣荔枝喂进娄小娥嘴里,然后站起身。
“走,换身衣服,带你去个好地方消消食。”
……
半小时后,荔枝公园。
夜色如水,霓虹灯的倒影在湖面漾开,碎成一片片流动的光斑。
周野和娄小娥像一对最普通的中年夫妻,手挽手漫步在湖边小径。
“你说,咱们那几个皮猴子,现在在干嘛?”娄小娥聊起家常,脸上满是笑意。
“还能干嘛,望京肯定又在实验室熬夜,望舒估计正盯着华尔街的k线图算计人,逐浪那小子,八成又在搞他那神神叨叨的量子力学。”周野嘴上吐槽,步子却不着痕迹地引着娄小娥,走向一条岔路。
一条路,是灯火通明的湖边大道,游人如织。
另一条,通往公园深处的竹林,幽暗,僻静,几乎没有人影。
周野的感知中,至少有三个杀气的源头,正潜伏在那片竹林的阴影里,像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而在更远处,那栋最高的酒店楼顶,一道最强、最凝聚的杀意,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走这边吧,清净。”周野拉着娄小娥,自然而然地踏上那条幽暗小径。
“这么黑,万一有蛇怎么办……”娄小娥有些怕,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丈夫。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周野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这片竹林深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