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和某种说不清的食物的混合气味。破旧的中巴车在蜿蜒的丘陵公路上颠簸着,每一次换挡都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秦赐靠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江南的初春,山峦叠翠,田野间已有新绿,零星的油菜花田点缀其间,像打翻的调色盘。景色是秀美的,却无法浸入他冰封的内心。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串复杂的节奏,那是龙虎突击队内部用于无声通讯的某种代码。 habit。纯粹是习惯。就像他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夹克,腰杆也挺得笔直,眼神扫过车内零星的乘客时,会下意识地评估环境、判断风险一样。
这些习惯,刻在骨子里,比那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背心的狰狞伤疤更难消除。
车身传来一阵规律性的高频震颤,结合引擎在特定转速区间发出的异响,秦赐判断出传动轴可能有些许失衡,左后轮的减震也大概率到了寿命末期。这种对机械状态近乎本能的感知,是无数次在恶劣环境下依赖装备求生留下的烙印。
他的眼前闪过一片炽热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密集的枪声,还有……战友倒下时模糊的身影和最后的目光。阿三国边境的那次“雷霆斩首”行动,成功了,也失败了。成功在于目标被清除,失败在于代价——十条命去了六条,剩下的四个,包括他自己,也都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
泄密。一定有内鬼。不是战场上的失误,是精准的、来自更高层面的出卖。
他和他活下来的兄弟们坚信这一点。他们拖着未愈的伤体,联名向上反映,要求彻查。然而,调查如同石沉大海,几番辗转,得到的最终回复含糊其辞:“经查,非军方环节泄密,涉及层面复杂,后续处理已超出本部门权限……”
“超出权限……”秦赐在心里冷笑一声,窗外的绿色变得有些刺眼。心,就是在那一刻彻底冷下去的。继续穿着那身军装,每一次看到臂章,都会想起死去的兄弟,都会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退役,是唯一的选择。
少校转业。按政策,他本应安排在九峰县县城,进入某个机关单位,度过余生。他对未来并无太多期待,只求一份宁静,或许能慢慢舔舐伤口。
昨天,他带着档案来到九峰县人事局。接待他的科长看着他的简历——“之江大学计算机系”、部队服役,除了军衔少校,其他内容空白——脸上堆起了近乎敬畏的笑容,言语间十分客气,连连说着“人才难得”、“县里一定妥善安排”。
然而,当秦赐今天再去办理具体手续时,那位科长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和尴尬。
“秦少校,呃,秦赐同志……这个,情况有点小变化。”科长搓着手,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县里几个对口单位最近编制确实紧张,领导们讨论后,觉得基层更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同志。塔寺乡,您知道吗?虽然远了点,但风景好,空气好,特别能锻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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