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赐啊……”张升光故作沉吟,“资格倒是符合,待遇不低于正科。只是他现在……项目上的麻烦不小,让他做候选人,会不会影响不好?”
李冰摆摆手:“就是个陪选嘛,重在参与,体现民主。他现在这样,反而……更合适,不会有什么意外。你觉得呢?”
张升光立刻明白了李冰的潜台词——一个失势、陷入麻烦的秦赐,是最安全、最完美的陪跑者,绝不会对他的转正构成任何威胁。他欣然点头:“书记考虑得周到。我觉得秦赐同志可以,就当是组织上给他一个参与的机会,也体现我们选举的广泛性。”
于是,在乡党委的酝酿下,秦赐的名字被毫无悬念地添加进了乡长候选人的名单,作为代乡长张升光的陪选。
选举前夜,党委书记李冰按照惯例,逐一给各位乡人大代表中的党员骨干打电话或当面谈话,明确组织意图:“升光同志代理乡长期间,工作扎实,能力突出,是县长和我都充分信任的同志。这次选举,要确保组织意图顺利实现,大家要统一思想,投好神圣的一票。”话语中的倾向性,不言而喻。
然而,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开来。山湖村的周支书和山边村的赵支书,作为乡人大代表,也接到了“打招呼”的电话。放下电话,两位老支书心情复杂。
他们凑在一起,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闷头抽着烟。
“老周,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赵支书狠狠啐了一口,“秦干部为了咱们修路的事,拼死拼活,现在遇到难处了,不但没人帮,还被人拿来当垫脚石?”
“唉,官场上的事儿,咱不懂。”周支书叹了口气,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但咱们心里得有一杆秤。秦干部是真心为咱们老百姓做事的官,这点,山湖村和山边村的老少爷们都认!”
“对!别人怎么选咱管不着,但咱们两村的代表,得有点良心!”赵支书掐灭烟头,眼神坚定起来,“我悄悄去跟咱们村那几个代表通个气,秦干部这人,值得投一票!”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支书也站了起来,“就算改变不了结果,也得让秦干部知道,咱们乡亲们念着他的好!不是所有人都瞎了眼!”
两位老支书达成默契,开始分头悄悄行动,利用各自在村里的威望,暗中向本村和其他相熟的代表做工作,不为扳倒谁,只为他们认为的那个“好官”秦赐,能多获得一些应有的尊重和选票。
换届选举的日子,终于到了。乡政府礼堂里,庄严肃穆。主席台上就座的候选人,一边是志得意满、笑容矜持的代乡长张升光,另一边则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秦赐。
台下,五十三名乡人大代表正襟危坐,气氛凝重。他们手中的选票,似乎比往常更加沉重。周支书和赵支书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选举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代表们依次走向投票箱,投入自己庄严的一票。张升光面带微笑,不时与身旁的李冰书记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秦赐则目光平视前方,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计票环节开始,唱票声在寂静的礼堂里清晰可闻。
“张升光,秦赐,秦赐,张升光,弃权,秦赐……”
起初,张升光的票数领先,但渐渐的,秦赐的名字被念出的频率越来越高。张升光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李冰书记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台下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骚动。
最终,计票结果出炉:
秦赐:28票
张升光:23票
弃权:2票
按照法律规定,乡长选举,候选人需获得超过全体代表半数的选票方能当选。全体代表五十三人,过半数为二十七票。秦赐以二十八票,刚好过半!
这个结果,如同一个惊雷,在礼堂里炸响!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赐自己。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选举“事故”!
张升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计票结果。李冰书记也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强压着震惊和怒火,宣布暂时休会,需要核实选举结果的有效性。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周支书和赵支书在人群中,既感到意外,又有一丝扬眉吐气的激动,但他们也深知,这绝非事情的结束,而可能是一场更大风波的开始。
秦赐站在原地,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凝重。他知道,这二十八张选票,是部分代表对他个人的认可,更是对“做事”的期盼,但这也将他推到了一个更加凶险的境地。
他打破了某种潜规则,挑战了既定的权力格局。接下来,他将面对的,绝不会是顺利的当选,而必然是来自上层的巨大反弹和更加复杂的斗争。
选举的帷幕看似落下,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秦赐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表情各异的人群,最终望向窗外那片因资金断流而停滞的工地。
路,还很长。而他的脚步,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