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县的春天,总带着几分山野间未散的湿寒。秦赐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站在县政协那栋略显陈旧的三层小楼前。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墙皮有些斑驳,几株老樟树在院子里投下静谧的阴影,与不远处县政府新大楼的忙碌喧嚣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他的任命文件前几天已经正式下达:九峰县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保留正科级待遇。一个意料之中、却又在细节处透着微妙讽刺的安排。副主任,意味着他上面还有一位即将退休、基本不管事的老主任;保留正科待遇,是组织上对他过往贡献最后的一点“体面”,也是提醒他,这或许就是他仕途的终点了。
“秦主任,欢迎欢迎!”政协办公室的一位老干事热情地迎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纸箱,不算重,里面只有几本书、一个水杯和一台私人笔记本电脑(那台高性能主机他已妥善安置在租住的房子里)。“廖主任前几天还念叨呢,说终于要来位年富力强的帮手了!”
廖主任,就是文史委那位即将退休的正职,秦赐来之前了解过,一位和蔼的老先生,一辈子埋首故纸堆,与世无争。
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间,推开门,一股旧书和油墨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顶天立地的档案柜,里面塞满了泛黄的卷宗和线装书。两张老式办公桌对放着,其中一张空着,显然是留给他的。另一张后面,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伏案疾书,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是小秦主任吧?快请进,我是廖永春。”廖主任站起身,绕过桌子跟秦赐握手,手劲却很柔和,“我们这小庙,委屈你了。”
“廖主任您太客气了,以后请您多指点。”秦赐态度谦逊。他看得出来,廖主任的欢迎是真诚的,这里没有官场的虚与委蛇,只有一种近乎学院派的宁静。
“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廖主任笑着摆手,指了指空着的桌子,“你的位置在这儿,都收拾好了。我们这儿活儿不多,就是整理整理县志、搜集点地方史料,偶尔配合市里搞点文史研究。清闲,也枯燥,就怕你们年轻人待不住。”
正说着,办公室电话响了。廖主任接起来,“嗯嗯”两声,捂住话筒,对秦赐低声道:“是孙乡长,找你的。”眼神里带着了然。
秦赐接过电话,是孙紫恩。
“秦乡长……不,现在该叫秦主任了。”孙紫恩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您安顿好了吗?”
“刚报到,一切都好。”秦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几只觅食的麻雀,“邵老那边有进展吗?”
“正要跟您汇报!”孙紫恩的语气振奋了些,“根据‘周小牛’和鹭岛港的线索,我们在邻县档案馆找到了一份民国九年的迁出户籍存根副本,上面明确记载了‘周小牛’原籍山湖村,迁往鹭岛,最重要的是,备注栏有手写的‘左眉有旧疤’!”
左眉旧疤!这与邵明远老先生和他找到的老人口述完全吻合!
秦赐精神一振,这无疑是突破性的进展!“太好了!证据链越来越扎实了。邵老那边告知了吗?”
“按您之前的吩咐,只择要告知了邵老本人,强调了关键线索的吻合,但说明还在寻找更确凿的书面或实物证据,请他再耐心等待。邵老非常激动,再三表示感谢。”
“做得对。”秦赐赞许,“消息还是要控制在最小范围,尤其是对陈光书记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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