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邵明远老先生预定抵达的日子只剩下三天。
秦赐将那份厚达四十余页的《关于塔寺乡旅游示范公路项目前期土地预收购相关历史政策依据的梳理报告》正式提交给了县委督查室。报告内容翔实，引证充分，逻辑清晰，如同一面坚固的盾牌，稳稳立在了质疑面前。
报告提交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公开的涟漪。但秦赐能感觉到，某种紧绷的气氛在县委大院内部悄然弥漫。偶尔在走廊遇见督查室或组织部的干部，对方的目光会多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探究。
这天上午，廖主任被通知去参加一个临时召开的书记办公会。临走前，他拍了拍秦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复杂难明。
秦赐独自留在档案室，继续整理着九峰县历年水利工程的资料，心境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平静。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中午时分，他接到了孙紫恩加密渠道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一切就绪，静待东风。“
“东风“，指的就是邵老。塔寺乡那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主角登场。
下午，廖主任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他泡了杯浓茶，坐在秦赐对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秦啊，会上讨论了督查室转来的那份报告。“
秦赐放下手中的笔，静静聆听。
“报告本身，没什么可指责的。事实清楚，依据充分。“廖主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但是......有人提出，即便程序上能找到依据，但这种过度依赖个人资本推动政府项目的模式，是否值得提倡？是否存在潜在的风险和不良示范效应？“
秦赐心中了然。这是在转换角度，从“是否违规“转向了“是否合适“。这是一种更隐晦、也更难辩驳的质疑。
“尤其是在当前强调规范、透明的大背景下。“廖主任补充道，声音压得很低，“上面......似乎有不同看法。“
这个“上面“，指向已然非常明确。
“我明白了，谢谢廖主任。“秦赐神色不变。他早就预料到，对方绝不会因为一份报告就轻易罢手。
“王华书记最后定了调子。“廖主任看着秦赐，一字一句地说，“要求本着实事求是、保护干部干事创业积极性的原则，妥善处理。调查核实工作要更深入、更细致，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尤其是不能影响塔寺乡当前来之不易的发展局面。“
秦赐目光微闪。王华的这个表态，至关重要。“不能影响塔寺乡发展局面“，这几乎是在明确警告某些人，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尤其是在邵老即将归来的敏感时刻。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间接保护。
“看来，王书记心里有杆秤。“秦赐轻声道。
廖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话，重新戴上了老花镜，埋首于他自己的故纸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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