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被请来参加会议。他听完汇报,又去现场查看了燃气轮机的问题部件和柴油机的方案图纸,沉默了很久。
“赵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在我的家乡,人们常说,‘想要捕到最大的鱼,有时需要先放下手里的网,修补它。’柴油机是修补现在的网,让我们至少能出海。燃气轮机,是编织未来更大的网。”
他指着图纸:“柴油机会让平台变得笨重,但可靠。如果我们选择它,就必须在结构设计上做出永久性妥协。但如果我们选择继续攻克燃气轮机,我们可能会错过重要的窗口期,甚至面临失败的风险。”
赵志坚看着眼前两位下属,又看看谢尔盖,陷入了沉思。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选择,更是一个战略决断,关乎“鲲鹏”平台的终极定位——它是一个尽快形成能力的实用工具,还是一个承载未来所有可能性的梦想平台?
“我们需要更多数据来做决策。”赵志坚最终说,“请船舶重工集团提供柴油机组的详细安装改造方案和工期评估。同时,燃气轮机攻关组,我要你们在两周内,给出一个解决高压压气机叶片振动问题的明确技术路径和时间表,哪怕这个时间表看起来很冒险。我们需要知道,为了‘更大的网’,我们到底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代价。”
抉择被推迟了,但压力却更加具体地传导到了每一个相关人员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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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团演出成功的喜悦,在孩子们中间持续发酵。他们开始对星空产生了更具体的好奇。几个最活跃的孩子缠着父母,问火箭是怎么飞上天的,卫星是做什么的。
几位热心的家属(包括一位中学物理老师和一位业余天文爱好者)见状,索性在社区活动室组织起了 “小小航天启蒙班” 。没有复杂的公式,只有图片、模型和生动的故事。他们讲火箭的原理,讲宇航员的生活,讲北斗卫星如何帮助我们找路。
一次课上,当讲到月球时,一个苏联专家的小儿子忽然举起手,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老师,我爸爸说,以后我们可能要去月亮上一起找水!是真的吗?”
讲课的家属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道:“是的,孩子。很多国家的科学家,包括你爸爸和我们国家的科学家,都在想着怎么一起去探索月球呢。这需要很多很多人的智慧,就像你们合唱团一起唱歌一样,要合作才能完成。”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这个小小的插曲,通过家属的渠道,偶然传到了李振华的耳朵里。他正在审阅那份准备发给米勒教授的、关于月球南极研究的合作建议书草案。
他放下笔,对陈向东说:“老陈,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所有的蓝图、所有的谈判、所有的技术攻关,最终想实现的,或许就是能让孩子们觉得‘一起去月亮上找水’是一件自然而然、值得期待的事情。那么简单,又那么遥远。”
陈向东感慨道:“是啊。我们铺路,他们奔跑。这大概就是传承吧。”
窗外,秋日阳光正好。研究院里,攻坚的会议、精密的实验、轰鸣的施工仍在继续。而在生活区的某个角落,关于星空的梦想,正在最稚嫩的心灵里,被轻轻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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