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来自秦杨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晚萤的脑海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
晨星儿童心理诊所。
林菲菲的帮凶，顾远山的心腹，最终的落脚点，竟然是江星瑶的大本营。
这几点连成的线，不再是一条简单的攻击路径，而是一张盘根错节、从顾家内部延伸出来的巨网。
她身边的顾夜沉，显然也看到了那条信息。
男人刚刚因为一场酣畅淋漓的反击而略微舒展的眉宇，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
一种比之前面对林菲菲时更深沉的阴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爸爸，妈妈，我们去看大老虎好不好？”
希希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暂时冲散了这片阴霾。
他仰着小脸，一手牵着一个，对成年人世界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眼里只有对前方猛兽区的期待。
苏晚萤收起手机，脸上的锐利迅速敛去，重新换上了那副带着几分慵懒的温和面具。
“好，我们去看大老虎。”
她弯腰，将希希抱了起来。
“看看是老虎厉害，还是希希的迪迦奥特曼厉害。”
顾夜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旁边。
他的视线越过苏晚萤的肩膀，落在远处林菲菲仓皇逃离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看到了那家名为“晨星”的诊所，最后，落在了自己父亲那张威严而刻板的脸上。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动物园里人声鼎沸，虎啸山林，可这一切的热闹，都无法驱散他心头那片正在迅速蔓延的寒意。
回程的车上，希希玩累了，抱着他的奥特曼玩偶，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里睡得香甜。
车厢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顾夜沉开着车，手指紧紧地扣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我父亲……他不会做这种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苏晚萤寻求一种不可能的认同。
苏晚萤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现在不是讨论他‘会不会’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事实是，你父亲的心腹司机，开着顾家的车，送林菲菲的助理，去了江星瑶的诊所。”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是一伙的。”
顾夜沉的呼吸一滞。
“这只能说明司机有问题！”
他反驳道，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他跟了我父亲二十年，也许是他的家人被控制了？被林菲菲和江星瑶用下三滥的手段威胁，这完全有可能！”
“可能？”
苏晚萤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她的脸上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项目经理在进行风险评估时的冷静和客观。
“顾总，那不是普通的司机，那是你父亲的心腹。”
“一个能被你父亲委以心腹的人，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绝对的信任和多年的情分。”
“这种人，要么忠心耿耿，要么，他所图甚大。”
“你觉得，林菲菲和江星瑶，能拿出什么来收买他，或者威胁他？”
顾夜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所以，现在有两个可能性。”
苏晚萤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父亲，顾远山董事长，是林菲菲她们的幕后支持者之一。”
“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并且属意林菲菲，所以他默许甚至是指使了这一切，目的就是要把我赶出顾家。”
车内的气压仿佛又低了几分。
“第二，”
苏晚萤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依旧平稳。
“你父亲被蒙在鼓里。”
“但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并且和你的敌人搅合在了一起。”
“一个能背叛你父亲的人，手里掌握着多少顾家的核心秘密？”
“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
她看着顾夜沉那张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语气放缓了一些。
“顾夜沉，你告诉我，这两个可能性，哪一个更让你觉得‘不正常’？”
顾夜沉的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又重重地按了回去。
这两个可能性，无论哪一个，对他，对整个顾家而言，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个是内部的腐朽，一个是外部的背叛，根源都指向了他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父亲。
他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恶毒的系统，一个偏执的生母，一个伪善的白月光。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一片巨大的、名为“顾家”的流沙之上，而他最敬畏的父亲，就是那片流沙最核心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