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颗被丢进滚油里的冰块，在房间里炸开了一片荒谬的寂静。
奥特曼手办？
顾夜沉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他感觉自己的处理器已经严重过载，完全无法解析眼前这个女人清奇的脑回路。
他们正在生死对峙，对方手握核武器级别的威胁，她却在关心一个儿童玩具的名字？
江星瑶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也在此刻凝固了。
她眼中的怨毒和疯狂，被一种更深层次的羞辱和错愕所取代。
她觉得苏晚萤在用一种极其轻蔑的方式，嘲弄她刚才那番声嘶力竭的威胁。
“你……”
江星瑶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晚萤却根本没有理会她。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举着两人交握的手，耐心地看着身边已经宕机的男人，像一个在课堂上提问后，等待学生回答的老师。
“嗯？”
她甚至还歪了歪头，催促了一句。
那清亮的尾音，像一根小羽毛，轻轻扫过顾夜沉混乱的神经。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那个被他随手买下，却被儿子视若珍宝的玩具的名字。
“……泽塔。”
他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对，泽塔。”
苏晚萤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终于松开了顾夜沉的手，缓缓地、再一次地，转过身，面向那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江星瑶。
“江医生，你知道在希希的世界里，泽塔奥特曼是做什么的吗？”
苏晚萤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聊家常。
江星瑶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想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这不是游戏。”
苏晚萤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甚至带上了一点认真。
“在希希的世界里，泽塔奥特曼是他的战友，是能打败所有从噩梦里跑出来的怪兽，保护他睡个好觉的英雄。”
她顿了顿，看着江星瑶，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怜悯。
“而你刚才说的那些，信托基金，法律文件，身世证明……”
“你觉得，在一个五岁孩子的世界里，这些东西，能打得过泽塔奥特曼吗？”
江星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但那份认知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
只听苏晚萤用一种冷静到残忍的语调，继续为她剖析着这个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战场。
“你以为，你拿着一份文件，跑到希希面前，告诉他，‘孩子，我才是你亲生母亲的姐妹，你现在这个妈妈是个骗子’，他就会抱着你痛哭，然后把我当成仇人？”
“江医生，你研究儿童心理，难道研究的都是些纯理论吗？”
“你有没有真的，去深入了解过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的心，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苏晚t晚萤向前走了一步。
那一步，让她和江星瑶之间的距离缩短，也让她的气场，形成了一种碾压式的笼罩。
“我告诉你，他不会。”
“他只会觉得，你是一个突然出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想要把他从他唯一熟悉和依赖的怀抱里抢走的……怪兽。”
“一个比他噩梦里所有怪兽加起来，还要可怕的怪兽。”
“而当怪兽出现的时候，你猜他会做什么？”
苏晚萤的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会跑到我身后，紧紧抱住我的腿，然后指着你，对我说——”
“‘妈妈，打怪兽！’”
最后三个字，苏晚萤的声音压得很轻，却一字一锤，狠狠砸在江星瑶的心上，将她所有的筹码，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疯狂，砸得粉碎。
顾夜沉站在苏晚萤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此刻却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苏晚萤不是在转移话题，也不是在嘲讽。
她是在用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告诉江星瑶一个事实：你所谓的“真相”，在孩子的世界里，一文不值。
你那把自以为能毁天灭地的武器，连一个塑料玩具都打不过。
江星瑶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双酷似江星晚的眼睛里，所有的光彩都在迅速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空洞。
她输了。
不是输在心理战术上，也不是输在逻辑博弈上。
她是输在了，她根本就不懂，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那个她口口声声要“夺回来”的孩子，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所以，江医生，”苏晚萤的声音，像最终的宣判，“你可以去撕破脸，可以去告诉全世界。你甚至可以买通无数媒体，把我塑造成一个恶毒的、鸠占鹊巢的女人。”
“但是只要希希还抱着他的泽塔奥特曼，只要他每天晚上，还只想听我唱那不成调的摇篮曲。”
“只要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能帮他打败所有怪兽的‘妈妈’。”
“你所做的一切，就都只是一个笑话。”
苏晚萤说完，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她转过身，重新朝顾夜沉伸出手。
“走了，回家。”
这一次，顾夜沉没有丝毫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