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晚餐吃什么的话，通过秦杨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城北废弃炼钢厂。
李默刚刚给林菲菲的伤口打上最后一个结，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秦杨转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里，那个女人甚至没看镜头，她正低头，用纸巾温柔地擦拭着怀里孩子嘴角的蛋糕屑。
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得没有一丝火气。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如果我没看到林菲菲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从那个基金里，扣掉一个亿。”
“告诉李默，他女儿的命还能烧多久，全看他车开得有多快了。”
视频结束。
紧接着弹出的是一个实时更新的银行账户页面。
户名：【晨星守护-特殊医疗救助专项基金】。
账户余额：￥10,000,000,000.00。
十个亿。
这是苏晚萤刚刚丢进去的启动基金。
而就在李默看到这串数字的下一秒，那串数字开始以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方式疯狂跳动！
-￥1,666,666.67。
-￥1,666,666.67。
-￥1,666,666.67。
那笔钱不是按分钟扣。
是按秒！
每过一秒，就有一百六十多万从那个账户里凭空蒸发！
李默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那串猩红的负号生生掐断了。
魔鬼。
这个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懂得如何把人的希望一寸寸碾碎的魔鬼！
她给了他全世界最好的希望，然后又当着他的面，用最残忍的方式一点一点将那个希望烧成灰烬。
她不是在逼他。
她是在驯化他。
用他女儿的命，把他这头自以为是的孤狼，驯化成一条必须按照她的指令去衔回猎物的猎犬！
“吼——！”
李默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了重型卡车厚重的钢板车身上！
“咚——！”
一声巨响。
坚硬的钢板被他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恐怖凹陷。
拳头上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那点皮肉之苦，与此刻内心所承受的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极致羞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输了。
从他决定启动b计划去触碰那个女人底线的那一刻起，他就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猛地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
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在发动引擎的瞬间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没有生命的、雕塑般的冷硬。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b计划，取消。”
“所有人立刻撤离，清理掉所有痕迹。”
“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执行过任何任务。”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困惑的声音：“队长？为什么？我们……”
“没有为什么！”
李默的声音像两块正在摩擦的冰冷石头，“这是命令！”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将手机狠狠地从车窗扔了出去。
那部承载了他所有骄傲、计划和反抗的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四分五裂。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猎人。
他只是一条为了女儿的命，不得不疯狂奔跑的狗。
黑色的重型卡车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轰鸣，像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疯狂冲去！
……
揽月阁。
顾夜沉看着苏晚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她所有的疯狂。
百亿悬赏，全球追杀，黑客入侵，城市交通管制……
可他没想到，那仅仅只是她疯狂的序曲。
现在她的所做所为，已经超出了“疯狂”的范畴。
那是一种对人心的、绝对的、神明般的精准操控。
“你……”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晚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
顾夜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人最大的仁慈。”
苏晚萤淡淡地说道，目光重新投向了电视屏幕。
屏幕上已经不再是卡通片了。
秦杨已经将那个实时扣款的银行账户页面投了上去。
那飞速减少的数字，像一个倒计时的沙漏，充满了死亡的压迫感。
“我只是在教他一个道理。”
苏晚萤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既然选择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
“学会摇尾乞怜，总比被人打断脊梁骨要好得多。”
顾夜沉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那双映照着冰冷数字的眼睛。
